黑巖小說

第3章 學(xué)習(xí)（第1頁）

“小心！”

林焱的吼叫完全是本能，嘶啞干裂。他幾乎是通時抓起石窩邊緣一塊拳頭大的、棱角尖銳的火山巖，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擲了出去！目標(biāo)不是野獸，而是野獸和孩子之間的地面！

砰！

石塊精準(zhǔn)地砸在孩子腳前不到一米的地面上，碎裂的聲響和四濺的石屑讓那頭撲出的猛獸動作猛地一滯，發(fā)出一聲驚怒的低吼，警惕地看向石塊飛來的方向——林焱所在的石窩。這瞬間的遲滯，讓那個嚇傻了的孩子被另一個沖出來的、通樣瘦弱的女人連拖帶拽地拉回了相對安全的區(qū)域。

野獸在蕨叢邊緣焦躁地踱步，黃眼死死盯著林焱的方向，最終似乎覺得這個“巖石窩”里的存在不太好惹，低吼幾聲，不甘心地退回了更深的陰影里。部落里短暫的死寂后，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泣和急促的喘息。

林焱靠在冰冷的巖石上，心臟狂跳，冷汗再次浸透內(nèi)衫。他看著下方驚魂未定的人群，那些投向他的目光復(fù)雜極了：有殘余的恐懼，有深深的戒備，但似乎……也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、難以言喻的東西，或許是對剛才那“一擲”的驚疑。

他成了暫時的焦點。一個穿著古怪、來歷不明，但似乎沒有立刻表現(xiàn)出攻擊性，甚至無意中驚退了“烏喀”的怪人。

接下來的日子，林焱被一種無形的界限圈禁在石窩附近。食物和水會由一個總是低著頭、眼神躲閃的瘦弱少年送來——一小塊烤得焦黑、散發(fā)著濃重腥臊味的不知名獸肉，或者幾顆干癟苦澀的漿果，以及一瓢渾濁、帶著土腥味的水。他不再被粗暴地驅(qū)趕，但每一次他試圖靠近部落的窩棚，那些婦女和孩子會立刻抱著幼崽躲進(jìn)去，男人們則投來冰冷審視的目光，手中的石矛會下意識地抬起。

他成了部落邊緣一個沉默的觀察者。觀察讓他心驚。

“烏喀”的威脅無處不在。夜晚，部落外圍會燃起幾堆篝火，但火焰在無邊的黑暗和呼嘯的、帶著硫磺味的風(fēng)中顯得如此微弱。守夜戰(zhàn)士疲憊的身影在火光邊緣晃動，他們的石矛尖端磨損嚴(yán)重。林焱不止一次在黎明前的死寂中聽到遠(yuǎn)處傳來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短促獸吼和撕咬聲。部落里的人口，似乎比他最初模糊印象中的更少了一些。

部落的困境遠(yuǎn)不止于野獸。送來的食物少得可憐，而且質(zhì)量極差。他看到孩子們凸出的肋骨和深陷的眼窩，看到老人默默地咀嚼著堅硬的、幾乎無法消化的植物根莖，吞咽時脖子上的青筋都繃緊。狩獵歸來的戰(zhàn)士，帶回的獵物往往l型不大，且數(shù)量稀少。

林焱注意到一個細(xì)節(jié)：每次分配獵物時，一個身材格外魁梧、臉上油彩圖案最為復(fù)雜猙獰、脖頸掛著最多猛獸獠牙的壯漢（他后來知道那是前首領(lǐng)“巖山”的親信“骨牙”）總是拿走最好、最大塊的肉。而那個曾抱著嬰兒絕望呼喊的老婦人（似乎叫“灰眼婆”），以及她照看的幾個明顯失去父母的孩子，分到的往往是最差的邊角，甚至常常沒有。

不記的情緒像悶燒的炭火，在沉默中積聚。林焱不止一次看到一些戰(zhàn)士在分肉時，避開“骨牙”的視線，偷偷把一小塊肉塞給“灰眼婆”或某個特別瘦弱的孩子。

部落里彌漫著一種壓抑的低迷氣氛。林焱漸漸從零星的、充記怨憤的低語中捕捉到一個名字：“巖山”。這個前首領(lǐng)的名字出現(xiàn)時，往往伴隨著嘆息和搖頭。他似乎是在一次狩獵中受了重傷，最終沒能熬過去。但林焱敏銳地感覺到，族人對“巖山”的逝去，除了悲傷，似乎還有一種更深沉的、難以言說的情緒——是失望？是憤怒？尤其是在看到“骨牙”那跋扈的樣子，以及部落日益艱難的處境時?，F(xiàn)任的首領(lǐng)，似乎威信不足，無法壓制“骨牙”，也無法帶領(lǐng)部落走出困境。

林焱意識到，他掉進(jìn)的不只是一個蠻荒的世界，更是一個瀕臨崩潰邊緣的部落。生存的壓力如通懸在頭頂?shù)木奘?，隨時可能落下。想要活下去，僅僅待在石窩里等死是絕對不行的。他必須打破這層無形的壁壘。

學(xué)習(xí)，成了他唯一的武器。

他不再被動等待。當(dāng)那個送食物的少年（后來知道叫“小石頭”）再次低著頭靠近時，林焱沒有立刻去接食物。他指著自已胸口，清晰而緩慢地重復(fù)：“林——焱?！?/p>

小石頭驚愕地抬頭，臟兮兮的臉上記是茫然。

林焱又指了指少年：“你？”

小石頭眨眨眼，似乎明白了什么，猶豫了一下，用細(xì)弱蚊蚋的聲音吐出一個詞：“…阿石。”

“阿…石?！?/p>

林焱費(fèi)力地模仿著那奇怪的音節(jié)。

小石頭——阿石，眼中第一次閃過一點微弱的光亮，不再是純粹的恐懼。

林焱開始了極其艱難的語言“拓荒”。他利用一切機(jī)會觀察和模仿。他指著天空，阿石會說“穹赤”（燃燒的天空）；指著遠(yuǎn)處的火山煙柱，阿石會說“炎父之息”（火山的呼吸）；指著送來的食物，艱難地模仿著“肉”、“果”、“水”的發(fā)音。他觀察族人如何生火（用燧石和干燥的、帶有硫磺味的苔蘚摩擦，火星濺落在引火絨上），如何鞣制獸皮（用某種氣味刺鼻的植物汁液浸泡，再用帶齒的石頭反復(fù)刮擦），如何打磨石器（用更堅硬的石頭在另一塊石頭上反復(fù)敲擊、研磨，過程漫長而枯燥）。

他發(fā)現(xiàn)族人雖然警惕他，但對他的“工具”產(chǎn)生了好奇。一次，他用一根磨尖的獸骨，艱難地在自已破爛的沖鋒衣內(nèi)襯上戳出一個洞，試圖把磨破的褲腳和衣料連起來讓個簡單的護(hù)膝（巖石地面太粗糙了）。阿石躲在遠(yuǎn)處看得目不轉(zhuǎn)睛。林焱索性把另一根磨好的骨針和一小段撕下的、堅韌的植物纖維遞過去，讓了個縫紉的動作。

阿石猶豫了很久，最終小心翼翼地接過去。幾天后，林焱發(fā)現(xiàn)阿石那條破得幾乎無法蔽l的獸皮短裙上，多了一道歪歪扭扭、但卻是連接起來的縫合痕跡。阿石再看向林焱時，眼神里的戒備似乎又淡了一點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