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心中一熱,起身向婆母行了個大禮。
老夫人笑呵呵地受了禮,又道:“安排人再訂一艘客船,管事、小廝、丫鬟一并帶上。禮單一事你就不用操心了,衡哥兒娶媳婦,自然得由你嫂子親自張羅。”
說罷轉頭喚了朝霞:“把我的話傳給大太太,若是她覺得自己的那些不夠,我?guī)旆坷锏?,也任她挑。對了,把我那只玉荷涵珠羊脂白玉紅珊瑚簪也取出來?!?/p>
隨后,又轉向容氏道:“那簪子你收好了,是我單給螢兒的生辰禮?!?/p>
這只白玉簪,容氏是知道的。
羊脂白玉為簪身,通體溫潤無瑕。簪首雕刻一枝盛放的荷花,花瓣由紅珊瑚鑲嵌而成,微微透光。花蕊之中,又點綴以珍珠與金砂,清麗雅致,工藝極繁。
婆母對螢兒的看重,不言而喻。
……
有道是:“未語人先醉,先愁別后心?!?/p>
藏書閣中,并不知長輩已在籌謀請媒之事的杜衡與蘇螢,只為這兩日后的分離而愁緒滿懷,難舍難分。
杜衡沉默片刻,忽然道:“把桃溪帶去吧。二嬸雖陪你回去,卻畢竟住不進蘇府。桃溪機靈穩(wěn)妥,又懂分寸,有她在你身邊,我才放心?!?/p>
蘇螢點了點頭。春闈將至,她不愿他多分心神:“有姨母在,自是萬事無憂。倒是表兄你,”
說到一半,她忽地轉過身去,不知從何處拿出一物,藏于身后。直至行至杜衡跟前,才紅著臉,往他手中一塞,道:“我外祖母有個習慣,春闈之前,總會給書院下場的學子每人縫個筆袋?!?/p>
“外祖母縫制筆袋之前,會先將布料置于孔圣人龕前三日,美其名曰沐圣人之氣。外祖常常取笑她,外祖母卻說心誠則靈。”
每當憶起書院往事,螢兒總是笑意晏晏:“每回下場,外祖的學生無一不中,久而久之,外祖母的筆袋便遠近聞名。每年春闈,總有外頭的人重金來求,可她卻從來不給院外之人?!?/p>
“那日見婉儀在做繡活,我便想著,哪怕入不了春闈,也依樣繡一個,給你添些氣運。于是,我就跟著婉儀學著怎么繡荷包,只是我沒告訴她,我是在繡筆袋?!?/p>
“藏書閣沒有供奉孔圣人,卻有孔圣人的書。我便將那些書放于書案,這些時日便坐在書案前繡書袋。我每繡一針,便誦一句《論語》,想著如此,也算是沐了圣人之氣。只是,”
說到這兒,蘇螢的臉不由得紅了,只見她雙手背后,羞赧道:“只是一心確實不能二用,好幾回,我誦得入了神,那針就戳到我手指頭了?!?/p>
杜衡一聽,忙要去牽她藏于身后的手,好好查看。
蘇螢卻不肯,只讓他瞧手中的筆袋。
“也不知是不是心誠則靈,這不,你又能下場了。本想著待你下場那日再給你的,如今只能提前了,你到時記得帶著?!?/p>
從角門初見起,她一向堅韌克制??扇缃?,心中有了依靠,漸漸地,偶爾顯露出小兒女之態(tài),叫杜衡心頭一軟。
他順從地低頭看去,只見那筆袋用青絹縫成,內(nèi)襯紗料,大小恰好可容筆墨文具。忽而憶起,不久前曾打趣她手中那既不像荷包、又不像袋子的物件,才知她早早便為他準備,心中更是軟得一塌糊涂。
他小心捧起那只筆袋細細端詳,目光落到一角,只見上頭歪歪斜斜繡著兩個字:杜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