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袁頌的幾番接觸,杜衡早已明白,他越是回應(yīng),袁頌便越是興起。
他不愿理會,收緊韁繩,欲策馬而去。
而袁頌似不愿放他走,高聲喚道:“杜兄這是不信?還是不敢聽我說下去?”
此話一出,終使得杜衡勒馬回身,只見他目光冷然,緩緩說道:“你與螢兒自幼相識,本應(yīng)最懂她心思??伤龓状稳瑒衲闵餮?,你卻一意孤行,從未想過她真正要的是什么?!?/p>
此言一出,袁頌神色一僵,一時竟無言以對。
“再過五日便是春闈。無論如何,你我都當(dāng)收了心思,螢兒定也希望我二人榜上有名?!?/p>
入夏是漕運(yùn)最盛之時,杜府能在兩日之內(nèi)訂到南下的船已是難得,只是所定之船與蘇家的那一艘實(shí)是不太能比。
容氏原想著,無論如何,螢兒總歸要跟著自己同船,才叫人放心。怎奈兩船相較,艙房、形制,船速皆差得太多,她又不敢將螢兒獨(dú)留在蘇家的船上,便早早改了主意,精簡人手,僅帶清云與岫玉隨行。螢兒亦只留桃溪在側(cè),姨甥二人一同登上了蘇家的船。至于其余下人和行李、箱籠,則交由杜府所定的那艘客船護(hù)送,隨后而行。
船行不久,蘇潤便派了丫鬟給容氏與蘇螢斟茶。
“杜夫人,咱們船上別的不敢說,茶定是好的。這是前些日子老奴同老爺從福建安溪購得的鐵觀音,請您和小姐品一品。”
蘇潤端的是恭敬客氣,容氏細(xì)細(xì)聽來,卻聽出了一些不同于尋常管事的優(yōu)越之感。
蘇建榮營生用的茶,他蘇潤便能輕易帶在身邊。雖說是奉命上京接小姐,可這一路來也只有他一人,可見這茶是他自飲之用。
思及此,容氏抬眸將眼前這躬身討好之人打量了一番。初見時,容氏只因他是蘇建榮的人,心生厭惡,并未往他那兒細(xì)瞧??裳巯逻@么一打量,才發(fā)現(xiàn)他身上的一套衣裳雖不打眼,但袖口和下擺都收得極為利落,可見做工細(xì)致。更別提他腳上那雙靴,分明是仿著京中流行款樣私做的。
如此一來,容氏的心便多了一層提防,蘇家派這么一個人物來接螢兒,這陣仗似乎太大了些。
容氏面上不動聲色,只笑道:“蘇管事有心了。我平日里慣飲雁蕩毛峰,鐵觀音倒是少飲,既如此,那便嘗個新鮮罷?!?/p>
蘇潤聽了,恭敬道:“夫人品品,這茶飲后自有一股乳香,與毛峰各有千秋。”
容氏只笑著點(diǎn)頭,然而她的手卻始終未曾伸向案上的茶盞。
蘇潤見狀,這心就不由得吊了起來。
沉默片刻,容氏不疾不徐緩緩說道:“如今看這天氣、水向,短則九日,長則十日便可抵達(dá)樂清。趁蘇管事在,我也好把這幾日的規(guī)矩講一講。”
那氣勢,不怒自威,壓得蘇潤不敢抬頭。
從前,原配夫人溫婉賢良,他機(jī)靈善言,很快便得其賞識,被提拔為老爺貼身隨從。那林氏進(jìn)門后,端的是精明能干,凡事只要順著她的意,也能鉆些空子,牟些私利。而容氏這個架勢一出,蘇潤心里便是一震,只覺這位杜夫人說一不二,一雙眼帶著睿智,似能看穿人心,不好糊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