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三更,狍子屯靜得像被雪埋了。
曹雙飛輕手輕腳地爬起來,摸黑套上羊皮坎肩——魏素芳讓的這件又輕又暖,絮的棉花均勻得像云朵。
他系緊狗皮綁腿,把爺爺給的銅哨子掛在脖子上,冰涼的金屬貼到皮膚時激得他一哆嗦。
外屋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。
曹雙飛推門一看,老爹曹大山正在灶臺前忙活,鍋里咕嘟咕嘟煮著什么東西,香氣直往鼻子里鉆。
爹,您沒睡?
曹大山頭也不抬:煮了點鹿筋膠,抹鞋上防水。老頭攪動著鍋里黃澄澄的膠狀物,老金溝那暗河沒全凍實,別濕了腳。
曹雙飛鼻子一酸。前世他哪享受過這種待遇?都是自已瞎折騰,凍傷了還得挨罵。他蹲下來給灶坑添柴,火光映得父子倆的臉都紅彤彤的。
給。曹大山遞給他個布包,你爺留下的山神散,遇上大牲口撒一把,能擋一陣。
曹雙飛打開布包,里面是種灰綠色粉末,聞著有股刺鼻的草藥味。前世當守林員時他聽說過這玩意,是用狼毒、烏頭和辣椒面配的,野獸聞了打噴嚏。
院門外傳來咯吱咯吱的踩雪聲。魏大軍父子來了,老魏頭背著那桿五六半,魏鋼印拎著麻袋——里面裝著昨晚讓的震天雷。少年肩上的鷂子閃電精神抖擻,看樣子傷好得差不多了。
吃了沒?魏大軍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,你嬸子蒸的粘豆包,趁熱乎。
曹雙飛接過豆包咬了一口,甜糯的紅豆餡順著嘴角往下流。他三兩口吃完,抹抹嘴:走吧,趁天亮前趕到。
四人悄悄出了屯子。月亮像個冰盤子掛在頭頂,照得雪地亮堂堂的。魏鋼印走在最前面,鷂子蹲在他肩頭,眼睛在月光下泛著綠光。
這鷂子真能抓兔子?曹雙飛小聲問。
那可不!魏鋼印得意地晃晃肩膀,昨兒個在院里撲了只耗子,快如閃電!
鷂子似乎聽懂了夸獎,昂首挺胸地嘰了一聲,惹得大人們直樂。
通往老金溝的山路在月光下像條銀帶子。四人排成一列,踩著前人的腳印走,省力又安靜。曹雙飛走在魏大軍后面,注意到老獵人腰間別著個古怪的物件——鐵皮筒子,一頭用紅布裹著。
魏叔,那是啥?
魏大軍神秘地笑笑:寶貝。老輩人傳下來的虎哨,能學(xué)母山貓子叫。
曹雙飛心頭一跳。這玩意他前世只在資料上見過,據(jù)說能模仿老虎的各種叫聲,引誘或驅(qū)趕老虎。沒想到魏家還有這種好東西。
管用不?
誰知道呢?魏大軍拍拍鐵筒,我爹說當年用它引過三頭山貓子,我是一次沒試過。
說話間,四人爬上了老金溝的山梁。月光下,溝底的溪流像條凍住的銀蛇,蜿蜒著伸向遠方。魏大軍示意大家停下,指著遠處巖壁下的黑洞:就那兒。
曹雙飛瞇眼望去。洞口比昨天看到的更黑了,像張開的猛獸大嘴。夜風(fēng)吹來,帶著股淡淡的腥臊味——是老虎的氣味標記。
按計劃來。魏大軍分配任務(wù),我和鋼印在左邊高坡上警戒,雙飛和老曹去右邊。先放震天雷,要是山貓子不出來,再用虎哨引。
曹大山檢查了下獵槍,把幾發(fā)獨頭彈塞進兜里:走吧。
四人分成兩組,悄無聲息地向預(yù)定位置移動。曹雙飛跟著老爹來到洞口右側(cè)的巖石堆,這里視野開闊,又能藏身。他掏出火石和油布,準備點燃震天雷的引信。
慢著。曹大山突然按住他的手,聽!
洞深處傳來輕微的沙沙聲,像是大型動物在翻身。緊接著,一聲低沉的呼嚕震得巖壁上的雪簌簌落下——老虎睡得正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