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6章 縣城奇遇（第1頁）

雞叫頭遍，曹雙飛就醒了。

炕頭的窗戶紙剛泛出魚肚白，屋外的霜花在窗欞上結(jié)成了冰蝴蝶。

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，生怕驚動旁邊鼾聲如雷的老爹。

今天要去縣城賣松露，他得準(zhǔn)備周全。

從炕柜底下摸出個藍(lán)布包袱，里面整整齊齊包著七塊松露，最大的那塊有他拳頭大，表面布記大理石般的紋路。

這是昨天從金牙豬窩附近挖的精品，專門留著賣高價。

院子里傳來沙沙的掃地聲。曹雙飛扒著窗戶一看，李愛榮正拿著高粱穗扎的掃帚清理院里的積雪，呼出的白氣在晨光中像一縷縷輕煙。

娘，咋起這么早？曹雙飛套上棉襖推門出去。

李愛榮把掃帚往墻根一靠：給你烙幾張?zhí)秋灺飞铣浴Ｋ炅舜陜黾t的手，縣里不比屯子，東西貴著呢。

灶間已經(jīng)飄出豆油的香氣。曹雙飛蹲在灶坑前添柴火，看著老娘和面、搟皮、包糖餡，動作麻利得像變戲法。糖餅下鍋的滋啦聲里，外頭傳來咯吱咯吱的踩雪聲。

雙飛哥！魏素芳的聲音在院門外響起，刻意壓低了調(diào)門。

曹雙飛抓起兩張剛出鍋的糖餅就往外跑。院門口，魏素芳穿著件半新的碎花棉襖，兩條麻花辮梳得溜光水滑，懷里抱著個藍(lán)布包。

給。姑娘把布包塞給他，眼睛盯著自已的棉鞋尖，路上穿。

曹雙飛打開一看，是雙羊毛襪，針腳密實(shí)得像機(jī)器織的，襪筒還繡著對小松樹。你織的？他樂得嘴角咧到耳根。

魏素芳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臉比鍋里的糖餅還紅：聽說縣里洋灰地涼腳話沒說完，聽見灶間傳來李愛榮的咳嗽聲，兔子似的竄回隔壁去了。

曹雙飛把襪子揣懷里，糖餅的甜味一路從嘴里沁到心里。前世他咋就沒發(fā)現(xiàn)，這丫頭這么招人稀罕呢？

太陽剛露頭，魏大軍的馬爬犁就停在了院門外。老魏頭今天換了身干凈的靛藍(lán)棉襖，連平時亂蓬蓬的胡子都修剪過。爬犁上鋪著新割的烏拉草，還墊了塊熊皮褥子。

磨蹭啥呢？魏大軍甩著鞭子催他，趕不上晌午的集市了！

曹雙飛拎著包袱跳上爬犁。除了松露，他還帶了那對金牙豬王的獠牙——縣里文化館的人好這口，說不定能換張工業(yè)券啥的。

馬爬犁嘚嘚地跑過屯子土路，驚起幾只覓食的麻雀。路過生產(chǎn)隊(duì)大院時，會計(jì)王有才正蹲在墻根抽煙，看見他們就喊：老魏！捎兩斤洋釘子回來！

記你賬上??！魏大軍頭也不回地甩了句。

爬犁拐上通往縣城的土公路，積雪被來往的馬車壓成了冰棱子，滑起來嗖嗖帶風(fēng)。曹雙飛裹緊羊皮襖，看著路兩旁倒退的枯樹林，突然想起件事：魏叔，咱這松露往哪兒賣？

老毛子餐廳。魏大軍神秘地眨眨眼，縣醫(yī)院后身新開的那家，聽說掌柜的是個白俄老太太，專收山貨。

曹雙飛心頭一跳。前世他確實(shí)聽說過這家餐廳，但從來沒進(jìn)去過——那會兒他窮得叮當(dāng)響，連門口聞味的資格都沒有。

您去過？

沒。魏大軍掏出旱煙袋點(diǎn)上，張炮頭他舅去年送過松茸，說是給的錢老鼻子了。

爬犁又滑了半個鐘頭，遠(yuǎn)處出現(xiàn)了縣城的輪廓。說是縣城，其實(shí)就比狍子屯多了幾棟磚房和一條柏油路。但在這個年代，已經(jīng)夠讓屯里人眼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