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就坐在那里,身姿挺拔如松,白衣勝雪,晨光為她鍍上了一層圣潔的金邊。林逸從沉睡中緩緩醒來時,這是他看到的第一個畫面。那一瞬間,他的心中竟涌起一陣莫名的暖流——她還在,她在守護(hù)著他。
可當(dāng)他的視線與她相遇時,那股暖流瞬間凝結(jié)成冰。
她已經(jīng)睜開了眼睛,正靜靜地看著他,那雙向來靈動的美眸此刻卻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,沒有絲毫波瀾,甚至……帶著一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。那冰冷的目光就這樣毫無感情地落在他身上,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。
林逸的心,沒來由地咯噔一下。
不對勁。這絕對不對勁。
他努力撐起身子,雖然渾身傳來撕裂般的疼痛,但他更在意的是她眼中的疏離。他記得自己失去意識前,她那雙向來冷靜的眸子里,分明充滿了焦急、擔(dān)憂,甚至是……一絲他從未見過的慌亂。那時的她,眼中有著最純粹的關(guān)切,有著掩飾不住的在乎。
可現(xiàn)在,那份情緒蕩然無存,只剩下冰冷的疏離,就像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交集,從未有過那些默契的并肩作戰(zhàn),從未有過那些深夜的促膝長談。
「云夢仙子……」他開口,聲音因?yàn)樘撊醵@得有些發(fā)飄,喉嚨干澀得像要冒煙,「多謝……救命之恩?!?/p>
他看著她,期待著她臉上能露出哪怕一絲的溫和,或者是往昔那種淡然卻溫暖的淺笑??墒菦]有,什么都沒有。
云夢仙子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,那目光仿佛不是在看一個剛剛從鬼門關(guān)回來的活人,不是在看一個為了保護(hù)同門而舍生忘死的伙伴,而是在審視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,或者是路邊隨處可見的一塊石頭。
「不必?!顾穆曇羟宕嗳缬袷鄵?,卻也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,每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取出來的,「你為守護(hù)同門而傷,我身為領(lǐng)隊(duì),救你,是分內(nèi)之事?!?/p>
分內(nèi)之事……
這四個字像四根冰錐,狠狠扎進(jìn)了林逸的心里,比他身上的任何傷口都要疼。他愣住了,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。原本想要說出的感謝,想要表達(dá)的情意,全都卡在了喉嚨里。他能感覺到,她和自己之間仿佛瞬間筑起了一道無形卻堅(jiān)不可摧的冰墻,將他們徹底隔開。
分內(nèi)之事?僅僅是分內(nèi)之事嗎?
他想起了她為他療傷時那細(xì)心的模樣,想起了她守在他身邊時眉間的愁容,那些都只是因?yàn)槁氊?zé)嗎?那些夜深人靜時的相視一笑,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配合,那些在危險中彼此的關(guān)切與擔(dān)憂,難道都只是他的一廂情愿?
他做錯了什么嗎?
他努力回想,拼命搜尋著記憶中的每一個細(xì)節(jié),可腦海里最后的記憶,就是自己不顧一切地?fù)湎蚰г?,為了保護(hù)林默和其他同門,他甚至做好了粉身碎骨的準(zhǔn)備。然后就是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眼,她那張寫滿驚惶的臉,她伸向他的顫抖的手,她唇邊無聲的呼喚。
那時的她,分明是在乎他的,分明是關(guān)心他的??涩F(xiàn)在……
「仙子……」他掙扎著,想要坐起身來,想要問個明白,「我……是不是做錯了什么?你為何……」
「你的傷勢未愈,神魂動蕩,不宜多言?!乖茐粝勺永淅涞卮驍嗔怂Z氣中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。她緩緩站起身,動作間帶著一種刻意的僵硬,就像是在強(qiáng)迫自己保持距離。
她沒有再看他,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愿意給他。她轉(zhuǎn)身看了一眼林默,語氣不容置喙地命令道:「林默,你照看好他。我去周圍探查一下,以防還有魔物余孽?!?/p>
說完,她甚至沒有再看林逸一眼,轉(zhuǎn)身便化作一道白虹,須臾間便消失在了林間的晨霧之中,走得干脆利落,沒有半分遲疑,就像是在逃避什么。
林逸怔怔地望著她消失的方向,心頭涌上一股強(qiáng)烈的困惑與失落。那股沒由來的寒意,甚至比他身上的傷口還要讓他難受。他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塊,留下了一個永遠(yuǎn)無法填補(bǔ)的空洞。
她走了,就這樣走了,連一句溫暖的話都沒有留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