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以前……在你的世界里,是做什么的?」一天晚上,兩人并肩坐在洞口,仰望著天幕上那條璀璨的星河,云夢仙子忽然好奇地問。
林逸愣了一下,這個問題像一把鑰匙,打開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之門。他有些恍惚地笑了笑,那笑容里帶著一絲自嘲和深深的懷念:「在一個叫‘公司’的門派里,做著一份叫‘程序員’的差事。每天對著一塊會發(fā)光的石頭,敲打一些凡人看不懂的奇怪符號,然后從‘老板’那里換取一些能買食物和住所的……嗯,黃白之物?!?/p>
「聽起來……很枯燥?!乖茐粝勺吁酒鸷每吹拿碱^,努力想象著那個畫面,卻始終覺得有些無法理解。
「是啊,很枯燥,而且……很累。」林逸長嘆一聲,眼神飄向遙遠的星空,「在那個世界,我們不爭靈石和丹藥,卻要爭一種叫‘績效’和‘晉升’的東西。我們不住洞天福地,卻會為了一個叫‘房子’的安身之所,耗盡半生心血。每天都在想著怎么往上爬,怎么賺更多的錢,怎么讓別人看得起?,F(xiàn)在想來,真是可笑。我拼了命想逃離那個牢籠,來到了這里,卻又身不由己地,一頭扎進了另一個更殘酷、更赤裸的‘爭’字里。」
他轉(zhuǎn)過頭,靜靜地看著云夢仙子的側(cè)臉。在清冷的月光下,她的肌膚仿佛籠罩著一層圣潔的光暈,輪廓柔和得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玉雕。夜風(fēng)拂過,一縷秀發(fā)調(diào)皮地垂落在她光潔的額前。
鬼使神差地,林逸伸出了手。
他的動作很慢,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,輕輕將她那縷被夜風(fēng)吹亂的發(fā)絲,溫柔地捋到她晶瑩如玉的耳后。
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她微涼的肌膚。
云夢仙子的身子微微一顫,如受驚的林間小鹿,但她并沒有躲閃。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林逸指尖傳來的溫度,還有那份隱藏在笨拙之下的、小心翼翼的溫柔。
山洞外,萬籟俱寂,只有風(fēng)聲與蟲鳴。
兩人都沒有說話,但一種莫名的情愫,卻在沉默的空氣中悄然滋生,比任何言語都更加動人。月光靜靜地灑下,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,仿佛要延伸到那星河的盡頭。
「那你呢?」林逸收回手,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些,仿佛怕驚擾了山洞外的月光,「你好像……生來就擁有一切。強大的家族,驚人的天賦,高深的功法。云夢仙子,你……就沒有為什么事情煩惱過嗎?」
這個問題,像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面。
云夢仙子長久地沉默了,她的目光投向遙遠而深邃的夜空,那雙清冷的眸子仿佛穿透了無盡的虛空,倒映出星辰的幻滅與塵封的過往。山風(fēng)吹過,拂動她如瀑的長發(fā),也帶來了一絲往事的蕭索。
「有。」許久,她才輕聲開口,聲音飄渺得像一縷云煙,「在我的記憶里,家族的庭院總是種滿了四季不敗的仙植,長輩們的笑聲和教誨是我童年最溫暖的底色。直到那一天……」
她的聲音微微顫抖,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痛苦。
「魔道大舉入侵,血色染紅了天際。我們家族雖然根基深厚,最終慘勝,擊退了敵人,但……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天的景象。我親眼看到平日里最疼愛我、會偷偷塞給我糖果的七叔,為了護住我們這些小輩,被魔焰活活吞噬;我看到教我第一套劍法的十六伯,靈劍斷折,身軀被洞穿,卻依舊拄著半截劍身,怒目圓睜地倒下……那些平日里對我慈愛有加的族人,一個個變成冰冷的、殘缺不全的尸體?!?/p>
她閉上眼,仿佛不愿再看那血色的回憶,一滴晶瑩的淚珠,終是沒能忍住,從眼角滑落,在月光下折射出凄美的光。
「從那天起,我就知道了,擁有力量,不是為了炫耀,也不是為了享受高人一等的尊榮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