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師兄?」他幾乎是屏住呼吸,聲音沙啞地試探著,生怕是自己的幻覺。
回應(yīng)他的,是林逸喉嚨里發(fā)出的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,那聲音如同從遙遠的地方傳來,卻比任何聲音都要動聽。
緊接著,那雙緊閉的眼簾,如同被千斤巨石壓住一般,艱難地顫動了幾下,終于,緩緩掀開了一條縫隙。
刺眼。
初升的朝陽透過樹葉的縫隙直射進來,讓剛剛蘇醒的林逸感到一陣眩暈。他下意識地瞇起眼睛,想要適應(yīng)這突然的光明。
意識從深邃的黑暗中緩緩浮起,這是林逸恢復(fù)意識后的第一個感覺——宛如從幽冥深淵中艱難掙扎著浮出水面,每一寸神識的回歸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苦。
金色的晨曦透過樹葉的縫隙,化作無數(shù)光斑,毫不留情地刺入他剛剛睜開的眼眸。那些光點如同千萬根細針,直直地刺向他脆弱的視網(wǎng)膜,讓他本能地想要重新閉上眼睛,回到那片安寧的黑暗中去。可身體的本能卻在催促著他,必須醒來,必須面對現(xiàn)實。
隨之而來的是痛。
不,這已經(jīng)不能簡單地用「痛」來形容了。這是一種超越了人體極限的痛楚,撕心裂肺的劇痛從胸口最深處的那道猙獰傷口開始,如潮水般瘋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。
后背、肩膀、手臂、雙腿,四肢百骸的每一寸角落都在哀嚎,像無數(shù)只餓鬼惡魔在同時啃噬著他的血肉和骨頭。筋脈寸斷的痛苦、骨骼碎裂的鈍痛、血肉模糊的刺痛,所有的痛感都混合在一起,形成了一股幾乎要將他的神智徹底摧毀的狂潮。
他悶哼一聲,聲音微弱得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,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因為這劇痛而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。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衣衫,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,在地上摔得粉碎。
「師兄!你醒了!你感覺怎么樣?」林默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,帶著明顯的哽咽和顫抖。他幾乎是撲到了林逸身邊,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關(guān)切,還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?!改憬K于醒了!我還以為……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!」
「林……默……」林逸費盡全力才擠出這兩個字,嘴唇干裂得像久旱的大地,每一個音節(jié)都仿佛要耗盡他全身的力氣。聲音微弱得像風(fēng)中殘燭,隨時可能熄滅?!肝摇瓫]死?」
這個問題問出來的時候,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。如果真的死了,又怎么可能還能說話呢?可是這種介于生死之間的感覺實在太真實了,真實得讓他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還活在這個世上。
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,想要看清楚周圍的情況,想要確認自己真的還活著。可剛一動彈,胸口那道幾乎貫穿整個胸腔的猙獰傷口便傳來一陣鉆心的劇痛,痛得他眼前一黑,天旋地轉(zhuǎn),差點再次暈厥過去。他能感覺到,那道傷口深得可怕,魔猿的利爪幾乎將他的胸膛完全撕開,如果再深一點,只怕真的要把心臟都掏出來了。
「別動!千萬別動!」林默見狀大驚,連忙伸出雙手輕柔卻堅決地按住了他,「你傷得太重了,魔猿那一爪差點把你的心都掏出來!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,要不是云夢仙子拼盡全力救治,你早就……」說到這里,林默的聲音明顯哽咽了,「師兄,你知道嗎?看到你那樣倒在血泊中,我真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。」
林逸喘著粗氣,胸口起伏得厲害,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,帶來新的痛苦。但他強忍著痛意,讓視線漸漸聚焦。他看到了林默那張憔悴不堪的臉,看到了他眼中布滿的血絲,看到了他臉上那種劫后余生的慶幸和關(guān)切。顯然,這三天里,林默一直守在他身邊,寸步不離。
他費力地轉(zhuǎn)動著僵硬的脖子,目光在這片狼藉的戰(zhàn)場上艱難地搜尋著。破碎的樹木、焦黑的土地、散落各處的武器碎片,還有那些已經(jīng)化為飛灰的魔物殘骸,無不在訴說著三天前那場慘烈戰(zhàn)斗的激烈程度。
最后,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不遠處那個盤膝而坐的清冷身影上。
云夢仙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