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那個可憐蟲的朋友也二話不說,扛起就跑,既不給披麻宗神仙道歉,也不撂半句狠話。
北俱蘆洲便是如此,我有膽子敢指著別人的鼻子罵天罵地,是我的事情,可給人揍趴下了,那是自己本事不濟,也認(rèn),哪天拳頭硬過對方,再找回場子便是。
那位姓楊的金丹修士有些頭疼。
身邊的師弟龐蘭溪更是無奈。
原來在一幅壁畫之下,有位衣衫襤褸的年輕人,在那邊跪地不??念^,血流不止,苦求壁畫上邊的那位行雨神女,給他一份機緣,他有血海深仇不得不報,只要神女愿意施舍一份大道福緣,他愿意給她生生世世做牛做馬,哪怕是報完了仇,要他立即粉身碎骨都可以。
年輕人在磕頭之前,就掏出了一枚不知從何處尋來的古老玉牌,輕輕放在地上。
中年金丹修士擺擺手,示意一位外門修士不用驅(qū)趕此人。
龐蘭溪想要勸說些什么,也給中年修士按住肩頭。
中年修士更多注意力,還是放在了那個身姿纖細(xì)如楊柳的女子。
當(dāng)她出現(xiàn)后,披麻宗設(shè)置在壁畫這邊的山水大陣毫無動靜,可是仙宮秘境的天然禁制,卻開始起了漣漪。
至于掛硯神女那邊,反而談不上手忙腳亂,一位外鄉(xiāng)人已經(jīng)獲得了神女認(rèn)可,披麻宗聽之任之,并無阻攔他們離去。
掛硯神女也投桃報李,主動與那位主人一起徒步登山,去往他們披麻宗的祖師堂。
所以掛硯神女圖是率先變成白描的一幅。
然后是一頭七彩鹿從那幅騎鹿神女圖縱身一躍,身影瞬間消逝,緊隨其后,成為今天的
膚膩城的下馬威
天微微亮,陳平安離開客棧,與趴在柜臺那邊打盹的伙計說了聲退房。
年輕伙計也不以為意,點點頭,算是知曉了。
雖說那位頭戴斗笠的年輕游俠,提前兩天退房,可這份錢又落不在自己兜里,年輕伙計便有些提不起勁兒,讓客棧打雜的女子去清掃房間,等會兒再說吧。
年輕伙計轉(zhuǎn)過頭,望向客棧外邊的冷清街道,已經(jīng)沒了年輕游俠的身影。
他一想到壁畫城那邊傳來的小道消息,便有些不開心,三幅天庭女官神女圖的機緣,都給外人拐跑了,虧得自己有事沒事就往那邊跑,心想這三位神女也仙氣不到哪里去,肯定也是奔著男子的相貌、家世去的,年輕伙計這么一想,便愈發(fā)泄氣,老鼠生兒打地洞,氣死個人。
陳平安離開集市,去了鬼蜮谷入口處的牌坊,與披麻宗守門修士交了五顆雪花錢,得了一塊九疊篆的通關(guān)玉牌,若是活著離開鬼蜮谷,拿著玉牌能討要回兩顆雪花錢。
過路費不算貴,十幾碗搖曳河陰沉茶而已。
而且這筆神仙錢還可以與披麻宗賒欠,所以骸骨灘北方諸國,許多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,進(jìn)了骸骨灘,就做三件事,在搖曳河祠廟花幾文錢,燒過三炷香,與那位河神祈福,然后去壁畫城神女圖那邊碰碰運氣,再就是去奈何關(guān)集市買一本《放心集》,過了牌坊樓,就可以把性命交予老天爺處置了。
交了錢,得了那塊篆文為“赫赫天威,震殺萬鬼”,靠近鬼蜮谷南方的城池強大陰靈,大多不會主動招惹懸佩玉牌的家伙,畢竟披麻宗宗主虢池仙師,常年駐守鬼蜮谷,經(jīng)常領(lǐng)著兩鎮(zhèn)修士狩獵陰物,但是大小城主卻也不會為此刻意拘束麾下厲鬼游魂。早期南方諸多城主不信邪,偏偏喜歡伺機虐殺懸掛玉牌之人,結(jié)果被虢池仙師竺泉不計代價,領(lǐng)著幾位祖師堂嫡傳地仙修士,數(shù)次孤軍深入腹地,她拼著大道根本受損,也要將幾個罪魁禍?zhǔn)讛厥资颈?,虢池仙師之所以躋身玉璞境如此緩慢,與她的涉險殺敵關(guān)系極大,實在是在元嬰境滯留太久。
形勢最為險峻的一次,只有虢池仙師一人重傷返回,腰間懸掛著三顆城主陰靈的頭顱,在那之后,她就被老宗主拘押在后山牢獄當(dāng)中,下令一天不躋身上五境就不許下山。等到她終于得以出山,第一件事情就重返鬼蜮谷,如果不是開山老祖兵解離世之前,立下法旨嚴(yán)令,不許歷代宗主擅自啟動那件中土上宗賜下的仙兵,調(diào)動豢養(yǎng)其中的十萬陰兵攻入鬼蜮谷,恐怕以虢池仙師的脾氣,早就拼著宗門再次元氣大傷,也要率軍殺到白骨京觀城了。
此時除了孤身一人的陳平安,還有三撥人等在那邊,既有朋友同游鬼蜮谷,也有扈從貼身跟隨,一起等著卯時。
進(jìn)入鬼蜮谷歷練,只要不是賭命,都講究一個良辰吉時。
一些家族或是師門的前輩,各自叮囑身邊年紀(jì)不大的晚輩,進(jìn)了鬼蜮谷務(wù)必多加小心,許多提醒,其實都是老調(diào)常談,《放心集》上都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