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說道:“又沒問你周密的真名。”
斐然道:“周先生肯定有某個棄而不用的真名真姓,卻沒有什么真名。”
陳平安回了一句,“原來如此,受教了?!?/p>
當然對方也可能在隨便瞎扯,畢竟斐然如果不無聊,也不會來這邊逛蕩。
陳平安問道:“那個張祿有沒有去扶搖洲問劍?”
扶搖洲是有一座劍修宗門的,根深蒂固,人數(shù)不多,但是個個戰(zhàn)力不小,歷史上無一人趕赴劍氣長城歷練。
斐然搖頭道:“張祿就一直待在大門遺址那邊,整天抱劍打瞌睡。他跟蕭愻、洛衫竹庵這些劍仙的選擇,還不太一樣?!?/p>
陳平安點頭道:“那還好。”
不然陳平安得心疼那些送出去的酒水。
斐然笑道:“龍君和托月山,都不會給你同時躋身武夫止境、玉璞境劍修的那個‘萬一’。我猜測在你山巔境后期,或是元嬰境瓶頸,龍君就會再喊來一位境界相當?shù)那拜?,不是劉叉,就是那頭老猿,打砸你所在的這座城頭,爭取壞你體魄和劍心,總之不會讓你破境太過輕松,更防止你萬一真失心瘋了,舍得半座劍氣長城不要,自顧性命逃亡蠻荒天下。所以你是注定去不了老瞎子那邊的十萬大山了?!?/p>
“不用你猜,離真肯定已經這么跟甲子帳說了。我就奇了怪了,我跟他有什么仇嗎,就這么死纏著我不放。離真有這腦子,好好練劍再與我英雄氣概地問劍一場不好嗎?”
陳平安雙手抱住后腦勺,微微仰頭望向天幕,“至于武夫十境,算了吧,哪敢奢望。我如何躋身的山巔境,你很清楚。再說了,已經得了你們蠻荒天下兩份武運,我一個來此做客的外鄉(xiāng)人,心里邊一直不得勁。恨不得還回去,可惜做不到啊。斐然你在蠻荒天下名氣這么大,就沒幾個山巔境的武夫朋友?眼睜睜看著我在這里逍遙快活,能忍?換成是我,真不能忍,不打架,也要來城下罵幾句?!?/p>
斐然笑道:“還真沒有九境武夫的朋友,十境倒是有個,不過去了扶搖洲,山水窟那邊有一場惡仗要打,齊廷濟,中土周神芝都守在那邊,山水窟好像還有兩個隱官大人的熟人,同齡武夫,曹慈,郁狷夫?!?/p>
這位年輕隱官,大概為了練拳,沒有攜帶那把斬勘已久,只是發(fā)髻間的那根簪子,讓人很難忽略。
因為龍君都沒辦法將其徹底擊毀,與陳平安身上那件鮮紅法袍一樣,好像都是大煉本命之物。
陳平安變成了雙手負后的姿勢,“曹慈,是不是已經九境了?”
斐然笑道:“這我就不知道了,扶搖洲那條戰(zhàn)線,我沒怎么過問?!?/p>
陳平安點點頭,扶搖洲的山上山下,大戰(zhàn)不斷,在一個大體上的太平世道,可能不如死水一潭的桐葉洲顯得安穩(wěn),可時逢亂世,人心反而遠遠比桐葉洲更穩(wěn)固。
斐然取出一壺雨龍宗仙家酒釀,朝年輕隱官抬了抬。
陳平安擺擺手,示意斐然只管自己飲酒,然后抖了抖袖子,里邊空蕩蕩的,上五境修士獨有的袖里乾坤神通,陳平安只知道個粗淺,避暑行宮檔案那邊,有些粗略記載,陳平安反正閑來無事,光陰長河在他身上流逝太慢,就很是用心地琢磨了一番,勉強有個雛形,只可惜陳平安身在城頭,沒什么物件可以拿來放置其中,不然連那活物都可以裝入其中,故而袖里乾坤這門仙家術法,與那掌觀山河神通,是陳平安心心念念多年的兩門仙法。
早先那場大雪,陳平安倒是收攏了好些積雪在袖中,跟過年吃上了頓餃子似的,有些開心,只是等到陳平安在城頭堆好了一排雪人,不曾想由于離著龍君不夠遠,給那一襲灰袍一道劍光悉數(shù)攪碎了。早不來晚不來,等到陳平安用完了積雪家當堆完了雪人,龍君那一劍才到。
這個老王八蛋,千萬別落手里,不然煉殺全部魂魄,然后送給石柔穿戴在身,跟杜懋遺蛻作個伴。
陳平安抬起手掌,掌心頓時五雷攢簇,手心紋路即山河,笑道:“再不走,我就要送客了。我這根簪子,沒什么好打主意的,你讓甲子帳放心便是,沒有暗藏玄機。”
斐然猶豫了一下,點頭道:“我?guī)湍闵釉挶闶橇??!?/p>
陳平安笑著說了走你二字,一道五雷正法丟擲出去。
斐然只是躲開,沒有出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