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行三人,逛過了紅燭鎮(zhèn),陳平安在書鋪那邊跟掌柜李錦買了幾本書。
今天小米粒沒帶那條金扁擔,也沒拿青竹杖,只是斜挎布包。
在山路上,小米粒走在最前邊,雙指捻住一顆金瓜子,高高舉起,搖頭晃腦,百看不厭。
暮色里,水神祠廟就要關門了。
換了廟祝,以前是個老嫗,如今是個樸實婦人。
陳平安見著那個眉眼依稀有幾分熟悉的婦人,就哭笑不得。
這個玉液江水神娘娘,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。
眼前這個擔任新任廟祝的婦人,他還真認識,其實還是個同齡人,比陳平安稍大個兩三歲。
因為是槐黃縣城的小鎮(zhèn)本地人,姓盧,不過跟福祿街盧氏關系早就疏遠了,都攀不上什么親戚,
她所嫁之人,也是家鄉(xiāng)人,在龍窯當窯工,只是與陳平安當學徒的那座窯口離著遠,她們家早年賣了宅子,舉家搬去了州城,過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富裕日子。
那婦人有些不確定,臉上有幾分喜悅,試探性開口問道:“是泥瓶巷那邊的陳……平安?”
前些年,約莫是祖上積德,她竟然被水神娘娘相中,當了這玉液江水神廟的廟祝,就是半個山上人了,雖然不曾修行仙術,但是也見識好些個神仙老爺了,有官帽子的顯貴,穿金戴玉的婦人,更是不少,有兩個還是傳說中的誥命夫人呢。
一開始確實讓她雀躍不已,后來婦人都不稀罕去龍州城那邊顯擺了。
男人每次出門喝酒,都會喝個紅光滿臉,說自己福氣好,討個光耀門楣的媳婦,你半點不比那個泥瓶巷的顧家寡婦差了。
呵,如今自己那個就沒讀過書的男人,都會學秀才拽文,好似從酸菜缸里拎出一串串四個字的言語呢。
陳平安笑著點頭,喊出了對方的名字,“艷梅,是很多年沒見面了,之前只聽說你們家搬去了龍州城,沒想到你在這邊?!?/p>
以前小鎮(zhèn)當?shù)厝?,嫁娶都頗早,好些女子十四五歲就會嫁人了。
她問道:“陳平安,這個是你閨女?”
她在當廟祝之前,關于眼前這個泥瓶巷的孤兒,只聽說些真真假假說不準的零碎消息,有說陳平安早年在不當窯工學徒后,好像通過朋友劉羨陽,認識了那個外鄉(xiāng)人的鐵匠阮師傅,不知怎么掙著了第一筆錢,花錢買下了西邊的幾座山頭,算是發(fā)跡了。
后來不知怎么,又入了披云山那位山神老爺?shù)姆ㄑ?,就更闊綽了。
陳平安啞然失笑,這事鬧的,就只好摸了摸小米粒的腦袋。
小米粒掩嘴而笑,一雙眼眸瞇起月牙兒,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新頭銜,咱不承認不否認哈。
婦人問道:“你們是來這邊燒香?”
陳平安笑道:“得勞煩你飛劍傳信玉液江水府,我找葉青竹有事。”
婦人有些驚訝,猶豫了一下,勸說道:“陳平安,我如今還算管著事,可以祭出些符箓車駕,幫你辟水遠游去往水府?!?/p>
雖說如今陳平安肯定混得不差,都能與北岳山君合伙做買賣了,那座財運滾滾的牛角渡,聽說陳平安是有分賬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