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古說不死藥,服之羽化登天仙。此語最迷人,山巍巍水漫漫,風(fēng)浩浩云,任人踏破鐵鞋,煙霞茫茫無覓處。衣寬帶寬,千山萬山,若是道人執(zhí)迷又不悟,千山萬山高更深,處處魔障生。只求一聲雄雞報曉,驚醒天人寤寐……還差一句收尾,如何才能既押韻又神韻呢?”
紫衣道人一拍膝蓋,有了,“日落云遮月,星稀夜沉沉,我輩金丹客,一顆金丹萬真來朝,一點(diǎn)靈光照破山河萬朵,我不是天仙,誰是天仙?!”
紫衣道人沾沾自喜,自顧自點(diǎn)頭,撫掌而笑,“妙??!”
從袖中摸出一只小酒葫蘆,極小,估計最多也就是裝下三四兩酒的樣子,啜了一口,紫衣道人抬頭唏噓不已,“言道不言藥,修真不修仙,舉頭三尺有神明,貧道不信白日升青天。”
最終沉默許久,高高舉起手中小酒壺,喃喃道:“當(dāng)年下馬上山飲君酒,如今只見青天不見君?!?/p>
啪嗒一聲,紫衣道士后腦勺挨了一巴掌,腦袋一歪,頓時七竅流血,再撲通一聲,整個人癱軟在地。
就這么沒了?
陳平安那邊,方才有輛風(fēng)馳電掣的“車輦”,似乎得到府君娘娘的一道旨意,臨時更換路線,直奔陳平安一行人而來。
有兩位侍女挑起簾子,從拔步床內(nèi)緩緩走出一位身材異常高大的女子,身高一丈再三尺,雖然個子高得出奇,但是膚白勝雪,身形勻稱,態(tài)濃意遠(yuǎn)淑且真。
這位府君娘娘,柳眉杏眼,神色清冷,不怒自威。
小陌想到了一個書上形容美人的說法,淡妝薄衫,天仙姿容。
只見她手持那本卷起的印譜,姍姍而來,腰懸一枚古樸水晶璧,紅色的編織繩結(jié),只有新物做舊,老物反而如新。
她將身后這架作為渡船遠(yuǎn)游的拔步床,命名為種花讀書處。除了眾多書籍,車廂內(nèi)壁上懸有眾多清供壁瓶,各插一枝花。
她離著陳平安一行人還有十多丈距離,停步問道:“仙師們是循跡尋寶而來?”
沒有用那“奪寶”一說。
山中修士,一貫以道抑尊,傲視山下輕王侯。
而她作為一尊府君山神,算是半個官場中人,何況車駕出了本國邊境,落在這大梁國境內(nèi),她就等于離開了自家山水轄境,修為境界都會大打折扣。
陳平安抱拳道:“見過府君娘娘,我們只是路過?!?/p>
不是建造祠廟之外還能開辟府邸的大山神,出門沒資格擁有那份排場。
如今大泉王朝境內(nèi)金璜山神府,還有松針湖水君府,就是如此,類似金丹地仙的開峰。
至于埋河水府升為碧游宮后,在山上的金玉譜牒就要更高一籌,作為一位水神娘娘,已經(jīng)無需講究那個“山神不下水,水神不上山”的山水忌諱,她甚至可以大搖大擺去一國五岳山頭做客了。
聽對方說只是路過,這位山神娘娘當(dāng)然不信,這份百年不遇的仙家機(jī)緣,誰見了不心動?
她其實當(dāng)下也不知如何處置這撥面生的外鄉(xiāng)仙師,如果能夠從眼前修士和大梁國護(hù)國真人手中,取得那件“地寶”,帶去自家山神府,然后好好栽培那棵已經(jīng)開竅的靈芝,互惠互利,雙方皆有大道裨益,再聘請那位即將煉形成功的小虬當(dāng)客卿,那當(dāng)然是最好的結(jié)果,只是現(xiàn)在看來,懸。
陳平安瞬間察覺到山神祠門口那邊的異樣氣機(jī),有些好奇和疑惑,看了眼身邊的小陌。
裴錢亦然,只不過她第一時間是轉(zhuǎn)頭望向自己的師父。
她再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曹晴朗,這個曹木頭,還能如何,呵,一位馬上就能結(jié)金丹的龍門境大修士,當(dāng)木頭杵在原地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