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還以顏色,“一開始我就知道了。”
阿良伸出大拇指,指著自己,道:“知道在別的幾處地方,多少女俠仙子哭著喊著要嫁給我阿良嗎?”
陳平安一本正經(jīng)回答道:“我當(dāng)然不知道啊?!?/p>
阿良吃癟后,默默喝酒。
陳平安問道:“對了阿良,你刻了個什么字?可以說嗎?”
阿良立即神采煥發(fā),得意洋洋,“那可了不得,我那個字寫得鐵畫銀鉤天下無雙不說,關(guān)鍵是那個字很有味道!朗朗上口,氣勢如虹,比起什么姓氏啊浩然啊雷池啊,要好上太多了。你是不知道,為了攔阻我刻下這么個字,好些老烏龜王八蛋的臉都黑了,沒法子,就怕貨比貨,其中有幾個輩分挺高的家伙,氣得吹胡子瞪眼睛,差點就要卷起袖子跟我干架,我才懶得理睬他們,你們幾個不要臉皮合伙打我一個,我不跑?我傻啊,對吧?當(dāng)然了,我是刻完字再跑的?!?/p>
陳平安有點后悔問了這個問題。
阿良一臉“你快問是哪個字”的表情。
陳平安輕輕轉(zhuǎn)頭,重新望向河水,打死也不開口說話。
阿良呆若木雞。
斗笠漢子輕輕塞好香氣四溢的酒葫蘆,顯然是連喝酒的興致也沒了。
就在此時,陳平安驀然瞪大眼睛,發(fā)現(xiàn)鐵符河下游的河面上,竟然有四五人聯(lián)袂踏水而行,有白發(fā)蒼蒼的蓑衣老人高歌“自古名山待圣人”,有衣裳艷麗的妖嬈女子嬌笑連連,還有身穿道袍的小童子手持竹杖,老氣橫秋。
陳平安瞪大眼睛,喃喃道:“神仙?”
阿良連正眼也沒瞧一下。
朱河手持一串紅色鈴鐺,急促響動,往陳平安和阿良這邊飛奔而來,臉色沉重道:“這是老祖宗留給我的震妖鈴,一旦有妖魅山精靠近鈴鐺百丈之內(nèi),便會無風(fēng)自響,阿良前輩,陳平安,我們最好小心一些,先離開這河畔石崖,以免發(fā)生不必要的沖突?!?/p>
陳平安想了想,就要起身。
阿良根本不看河面那邊的奇異景象,拔出酒塞子,對兩人晃了晃,笑道:“我喝過這口酒就走,很快的。”
朱河有些焦急,“阿良前輩,咱們大驪朝廷對于山野妖魅的管束,一向極為寬松,只要不鬧出人命,一般是從來不插手的……”
阿良啊了一聲,說著這樣啊,趕緊起身,就要跟他們一起離開石崖,給那撥不速之客讓路。
但是河面之上,那五位神異非凡的家伙,各自的境界修為,高下立判,道行最高的蓑衣老叟
秀色可餐
鐵匠鋪子那邊總計挖出七口水井,井水甘甜,冷氣森森。
傳言那個曾經(jīng)在騎龍巷住過一段時間的阮師傅,是會鑄劍的神仙,連朝廷也敬重得很。禮部官老爺和小吳大人,都曾經(jīng)親自去拜訪過。所以阮師傅的身份不簡單,絕對假不了。很多人都想著把孩子塞進(jìn)鐵匠鋪子,只可惜已經(jīng)不招人了,不過阮師傅倒是有次去鎮(zhèn)上買酒,挑中了兩個孩子做學(xué)徒,第二天酒鋪子就人滿為患,全是大人長輩拎著自家孩子,問題在于也沒人真正買酒,全眼巴巴等著阮師傅能夠看中誰,孩子可不管什么前程不前程,撒腿鬧得歡,雞飛狗跳吵翻天。
小鎮(zhèn)其實在縣令吳鳶出現(xiàn)之前,只知道自己是大驪子民,龍窯是為大驪皇帝家里燒制瓷器,僅此而已,其余一概不知,小鎮(zhèn)人員流通極少,根本不存在什么拜訪親戚、出門游學(xué)、遠(yuǎn)嫁他鄉(xiāng),書上不教,老輩不說,世世代代皆是如此,四姓十族當(dāng)中知道一些內(nèi)幕的人物,更不敢泄露天機(jī)。
那些本命瓷被挑中的幸運(yùn)兒,能夠走出去欣賞外邊的大好河山,在驪珠洞天破碎下墜之前,根本沒有衣錦還鄉(xiāng)的機(jī)會,這是小鎮(zhèn)四方圣人早年訂立的規(guī)矩之一。
如今按照縣衙張貼的告示和識字之人的講解,才知道以前是因為龍泉縣的山路,太過險峻,如今朝廷花了大力氣才開通道路,是為了開山一事,要把那些山頭送給某些相中此地風(fēng)水的大人物,與此同時,縣衙禮房吏員為首的一撥人,開始為轄境百姓講解各種規(guī)矩,應(yīng)該如何與外鄉(xiāng)人相處,
比如不可胡亂對著外鄉(xiāng)人指指點點,稚童不可沖撞街道行人,絕對不許擅自觸碰外鄉(xiāng)人的坐騎等等,如果一旦出現(xiàn)任何爭執(zhí),百姓則必須如實向龍泉縣衙稟報,不可自作主張,官府會秉公處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