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守一說道:“是說陳平安吧?他受的傷顯然比朱河要重一些,不過他掩飾得比較好。”
阿良對此不做評論。
林守一自顧自說道:“那朱鹿救父心切,自然沒有錯,但是她錯在……”
阿良擺擺手,打斷少年的蓋棺定論,笑道:“背后不說人是非,公道自在人心?!?/p>
林守一嗯了一聲,果然不再說話。
清風(fēng)拂面,阿良慢悠悠喝著酒,緩緩道:“林守一,你很聰明,你是第一個意識到我值得結(jié)交示好的聰明人,別急啊,我可沒有貶低你的意思,恰恰相反,修行路上,有人有慧根,如李寶瓶,有人有福緣,如李槐,而有人有悟性,就像你,全都是好事。齊靜春的眼光,一向很好的,要不然……”
林守一豎起耳朵。
阿良咧嘴一笑,“他能認識我這樣的朋友?”
林守一會心一笑,這個男人從來不放棄自我吹捧的機會,早就習(xí)慣了。
可是心智成熟的少年,越來越確定一件事。
那就是阿良的吹噓,聽上去很不著邊,可那是因為連同自己在內(nèi),沒有誰真正知道這個家伙的厲害。
“對酒當(dāng)歌,人生幾何?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?!?/p>
阿良狠狠灌了一口酒,仰起頭望向夜幕降臨的天空,輕聲念道:“還有那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……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動人的言語?”
阿良晃晃腦袋,散去那點愁緒,自嘲一笑,伸手指向那連綿山脈,“在有些人眼中,人間就像一條倒掛的銀河。”
林守一問了一個極有深意的問題,“阿良,‘有些人’之中,有你嗎?”
阿良搖搖頭,“暫時還不是,我不太喜歡做那樣的人。”
阿良輕輕呼出一口氣,不再喝酒,單手托起腮幫,歪著腦袋眺望遠方,“昔年有一位脾氣死犟的老先生,桃李滿天下,得意弟子之中,齊靜春的字最好,崔瀺的棋術(shù)最高,還有一人的劍術(shù)最強?!?/p>
林守一忍住笑,轉(zhuǎn)頭望著斗笠男人的側(cè)臉,道:“劍術(shù)最強的弟子,是叫阿良嗎?”
阿良哈哈大笑,“那個人當(dāng)然不是我,怎么可能是我。”
沒有猜對答案的林守一有些錯愕。
只聽那家伙笑著說道:“不過那個人的劍術(shù),是我教的?!?/p>
少年雖然被震撼得無以復(fù)加,可仍是對此深信不疑。
阿良轉(zhuǎn)過頭,問道:“如果我說齊靜春的字,也是我教的,你信不信?”
正襟危坐的少年毫不猶豫,斬釘截鐵道:“打死我也不信!”
阿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,語重心長道:“林守一,果然很聰明,所以明天你沒酒喝了?!?/p>
一向古板冷漠的少年咧嘴而笑,不過依舊含蓄無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