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座郡城歷史悠久,郡名來源于相傳有一位修道高人在此騎鶴飛升,名聲大噪??扔幸蛔∩剑L景平淡無奇,只因為是那仙人騎鶴飛升之地,每年都有無數(shù)文人騷客來此游歷,小山四周,皆是京師權貴購置打造的宅院,寸土寸金。
先前那位城隍爺應該就在這座城中,只是姚鎮(zhèn)還不至于忌憚一個州城城隍。
掌握一國城隍升遷、貶謫的禮部尚書,品秩俸祿與他沒差,何況大泉尚武,兵部尚書不是什么虛職,不然也不會成為所有武將養(yǎng)老的第一把交椅。
依舊是下榻驛館,這是朝廷規(guī)矩,城內驛館占地極廣,竟是不輸王侯宅院,為了迎接姚鎮(zhèn),刺史和郡守兩座官邸的心腹,各自跑了好幾趟驛館,幾乎清空了整個驛館。
事已至此,對此姚鎮(zhèn)只能領情,假裝什么都不知道。水至清則無魚,官場尤為如此。
一般而言,廟堂上容得下忠臣奸臣、能吏昏官和眾多墻頭草,唯獨容不下一位好似道德圣人的存在。
那就像朝堂上高懸著一把照妖鏡,一眾國之棟梁們的種種瑕疵,纖毫畢現(xiàn)。
老將軍心中感慨萬分,這些為人處世的道理,是孫女姚近之在十四五歲的時候說的話。
有些時候,姚鎮(zhèn)會自嘲,自己這一大把年紀攢下的人生閱歷,難不成都當成馬草給喂了戰(zhàn)馬?
好在隊伍之中還有個陳平安。
姚鎮(zhèn)這次北行,就喜歡找這個年輕人閑聊。
陳平安先前按照約定,跟姚仙之切磋過,指點一二,姚仙之將陳平安的話語奉為圭臬,回去找爺爺談心的時候,很是憂傷,說自己這輩子練武都練到了狗身上。姚鎮(zhèn)就問他,你這個所謂的“一輩子”是幾十年啊,姚仙之啞口無言,把一旁煮茶的姚近之給逗樂了。姚近之雖然下棋就沒有贏過盧白象,可這斗茶,她堪稱國手。
風沙粗糲的邊關之地,世代男女皆英武的姚家,怎么就養(yǎng)出這么一個鐘靈毓秀的女子?
姚仙之沒來由冒出一句,“近之姐,我不喜歡那個邵淵然,我喜歡陳平安?!?/p>
姚近之微笑道:“你喜歡和不喜歡,關我什么事?”
姚仙之還要說話,給姚近之瞪了眼,就嚇得他把到了嘴邊的話語咽回肚子。
姚鎮(zhèn)笑得很沒有家主風范。
姚近之輕描淡寫說了一句,“爺爺,如果不出意外,朝廷馬上就有密使來到騎鶴城,到時候爺爺再笑不遲?!?/p>
姚鎮(zhèn)笑不出來了。
跟這些官場染缸里浸泡過幾十年,一個個在公門修行成老狐精的家伙,玩那花花腸子,實在是讓老人頭痛。
陳平安在自己屋子里練習六步走樁,以虛握劍式,閉目觀想一位位劍修各具風采的出劍。
桌上擺放著一節(jié)竹筒,竹子是普通綠竹,從沿途一座青山上的竹林中隨手劈砍而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