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老成對這些實(shí)在是不感興趣,但還是給荀淵遞過去一壺水井仙人釀的時候,客氣了一句:“老前輩真是有雅興?!?/p>
荀淵笑著點(diǎn)頭。
畫卷上,是一位正在焚香作畫的“仙子”,身形曼妙,故意揀選了一件略顯緊身的衣裙。由于畫卷景象,可以交由看客自行調(diào)轉(zhuǎn)方向,故而那位仙子的坐姿,就連繡凳的大小,都是極有講究的,她那豐腴的身段,曲線畢露。
高冕斜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荀淵,嗤笑一聲,伸手將畫卷景象旋轉(zhuǎn)些許,立即便是一幅側(cè)看山峰的動人畫卷了,又雙指微動,畫卷中女子驀然擴(kuò)大幾分,四周景象則隨之退出了畫卷。
高冕不忘譏笑道:“裝什么正經(jīng)?”
荀淵赧顏而笑,似乎不敢還嘴。
劉老成自顧自喝著酒,很是無奈。
據(jù)說分屬兩洲的兩位同道中人,一開始屬于不打不相識,在寶瓶洲各類鏡花水月這座江湖上,綽號玉面小郎君、別號武十境的高冕,與真實(shí)身份的無敵神拳幫老幫主,言行一致,火爆脾氣,喜歡經(jīng)常罵人,罵那些矯揉做作、而且勢利眼的仙子,最見不得她們逮住一兩位冤大頭就可勁兒諂媚,公然打情罵俏,全然冷落其余看客。而自號一尺槍的荀淵,一直是默默砸下神仙錢,見到不喜歡的,也不會說什么。
只是兩個人隨著砸錢越多,名氣越來越大,最后一次在關(guān)于神誥宗賀小涼和正陽山蘇稼,到底誰才是寶瓶洲第一仙子這件事上,起了爭執(zhí),兩人“大打出手”,一人一句,每次一顆小暑錢,砸了一大堆,讓人嘆為觀止,一時間都在猜測這兩位到底是哪座宗門里頭的老祖宗,出手如此闊綽,將小暑錢當(dāng)雪花錢打水漂,卻又從不曾傳出半點(diǎn)與仙子們的緋聞艷事。
許多小山頭的女子修士,為了為師門招徠生意,不惜或者被迫去讓那些擅長摸骨法的旁門練氣士,改變先天面相與身姿,至于為此會不會牽連命數(shù),壞了大道修行,不管,委實(shí)是顧不得,任由那些精修此道的修士在臉上動刀子。有此玉面小郎君和一尺槍又偶遇了,當(dāng)時許多看客眼尖,一眼發(fā)現(xiàn)了某位三流仙家門派的仙子,面容變化頗大,一時間嘲諷四起,尖酸刻薄,怪話連篇。
那位仙子羞憤欲絕,卻也不敢還嘴半句,她只是道歉,一直道歉。
如此一來,譏諷謾罵越多,肆無忌憚。
不曾想玉面小郎君突然砸錢,開口說話,仗義執(zhí)言,將那些看客大罵了一通,一尺槍隨后跟上,兩位死對頭,破天荒,頭一遭同仇敵愾。
最后小郎君丟完了神仙錢后,繼續(xù)罵,“掙錢不易,修行不易,人家小姑娘是跟你有大道之爭了,還是砍了你全家?非得這么沒完沒了拿話糟踐人家?你們這群小王八蛋當(dāng)初就不該給爹娘生下來,老子要是有那大神通,非要沿著光陰長河溯流而上,在你們爹娘床上打架的時候,一巴掌拍爛床?!?/p>
最后小郎君對一尺槍撂下一句,“你這家伙還算是個帶把的,就是眼光差了點(diǎn),竟然喜歡賀小涼多過蘇稼,一看就是個修行沒大出息的?!?/p>
在那之后,一尺槍就成了玉面小郎君的“跟班”,只要撞在一起,一尺槍次次狗腿得很。
在高冕和荀淵砸錢之前,已經(jīng)有人開始以言語調(diào)戲那位仙子,鏡花水月中,反正看客各自之間誰都不知道是誰,往往都會肆無忌憚,習(xí)慣了往下三路走,經(jīng)常會有人欣賞畫卷、水碗之時,手邊就擱放著幾部風(fēng)靡人間的艷情小說。
大概是給殃及池魚,站在一旁為仙子研磨的婢女,也被牽連。
婢女名為石湫,是這座山門新收不久的記名弟子,每當(dāng)主人露面,她偶爾會出現(xiàn)在畫卷中,不是端茶送水就是遞送東西,做著伺候人的瑣碎活計(jì)。
其實(shí)她的身段猶勝那位仙子,但是山上修行,始終是靠天資和境界決定身份。
對于這些,高冕和荀淵是老江湖,習(xí)以為常,一般來說只要不太過分,不會說什么。
不過那位名為石湫的婢女,大概尚未習(xí)慣那些不堪入耳的羞辱,眼眶微紅,咬著嘴唇。
禍不單行,這個畫卷角度,高冕剛好看到在桌子底下,興許是惱火婢女大煞風(fēng)景的仙子,飛快一腳踩在了身旁婢女的腳背上。
高冕原本都想要開始丟擲神仙錢了,看到這一幕后,將手上一把雪花錢丟回錢堆。
拿起酒壺喝了口酒,高冕冷哼道:“又是這種娘們,白瞎了從俗世大族帶往山上的那點(diǎn)書卷氣?!?/p>
荀淵微微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