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便離開書房,來到綠竹廊道那邊盤腿而坐,手心抵住地板,微微一笑,“小家伙,出來吧?!?/p>
隨著崔東山猛然一抬袖子。
一個小家伙給拽出,暈頭暈腦,搖搖晃晃。
蓮花小人兒發(fā)現(xiàn)是崔東山后,便想要逃回地下。
結果發(fā)現(xiàn)不管它怎么蹦跳,都沒辦法做到,就想要跑出廊道,去院子那邊試試看。
只是它好似一頭撞在墻壁上,跌回廊道。
崔東山哈哈大笑,“小笨蛋?!?/p>
蓮花小人兒坐在地上,耷拉著腦袋。
崔東山看著它。
便想起了自己。
當年求學,陪著個窮酸老秀才在那尚未發(fā)跡的貧窮陋巷,當年的自己雖說算不得什么高人,可其實也已經是位練氣士,如果不是老秀才一開始就訂立了那么多繁瑣規(guī)矩,他們師徒二人,何至于混得那么慘?連飯都吃不飽?然后終于有一天,他想要去掙點錢回來,至于會不會被老秀才按照約定,驅逐出師門,顧不上了,活人不能給尿憋死!只是當他拿著一大袋子銀子回來后,老秀才面無表情,就說了兩句話,一句話是從此之后,不再是師徒。。
那天老秀才讓崔瀺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邊等著。
老秀才走出屋子,在陋巷里邊偷偷唉聲嘆氣一番之后,最后舔著臉跟一個街坊鄰居借了些錢,給本就看不慣他窮酸樣的潑婦,罵了個狗血淋頭,陰陽怪氣說了一大籮筐的混賬話。老秀才也不還嘴,只是賠著笑。老秀才花光了所有錢,去買了半只油紙包裹的燒雞,大搖大擺回到屋子,再也不提那趕崔瀺離開的言語,只是招呼崔瀺坐下吃燒雞。
兩人在那張破爛桌子上相對而坐,崔瀺吃了一會兒,問老秀才為何不吃。
老秀才說最近牙疼,吃不了油膩的。
年輕崔瀺繼續(xù)低頭吃,問那個老秀才,借了錢,買毛筆了嗎?
老秀才拍了拍肚子,說都在這兒呢,跑不掉,晚些寫又有什么關系,還可以一口氣寫更多文章。
年輕崔瀺其實知道,說著豪言壯語的窮酸老秀才,是在掩飾自己肚子餓得咕咕直叫。
老秀才最后輕聲道,小瀺,這半只燒雞,先生也好,你也罷,咱們都只能用錢去買。但是先生肚子里這點不合時宜的學問,你只管拿去,能拿多少就拿多少,不用花錢,當然好像也不太值錢。我們讀書人,只要一天不餓死,還是要講一天道理的。
其實那一天,才是崔瀺第一次離開文圣一脈,雖然只有不到一個時辰的短暫光陰。
只是后來的師弟左右和齊靜春,所有的文圣門生、記名弟子,都不知道這件事。
崔瀺不說,老秀才也不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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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,崔東山拿手指敲了敲蓮花小人兒的腦袋,微笑道:“與你說點正經事,跟我家先生有關,你要不要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