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一位火急火燎拐入廊道盡頭的紫陽府內(nèi)門管事,神色倨傲無比,根本不將一位江水正神放在眼中。
那管事訓(xùn)斥之后,黑著臉轉(zhuǎn)身就走,“趕緊跟上,真是婆婆媽媽!”
蕭鸞夫人在那管事轉(zhuǎn)身后,瞇起眼,輕輕吐出一口氣,神色恢復(fù)正常。
孫登先小聲罵了一句娘。
陳平安沒有說話。
紫陽府所有中五境修士已經(jīng)齊聚于雪茫堂。
當(dāng)蕭鸞夫人走在大堂門檻外,放緩腳步,因為她已經(jīng)有了如芒在背的感覺。
那位管事就站在大門口,使勁瞪著白鵠江水神娘娘,壓低嗓音道:“還不快進(jìn)去坐下!”
蕭鸞夫人面無表情,跨過門檻,身后是婢女和那兩位江湖朋友,管事對待白鵠江神還樂意刺幾句,可對于之后那些狗屁不是的玩意兒,就只有冷笑不已了。
只是當(dāng)他看到與一人關(guān)系親近的孫登先后,這位管事一下子笑容僵硬,額頭瞬間滲出汗水。
孫登先有些疑惑,百思不得其解,只管大踏步跨過門檻。
稍稍慢一步走入雪茫堂的陳平安,神色如常。
江湖夜雨
蕭鸞夫人四人落座,果然是最靠近雪茫堂門檻的位置,適合欣賞門外夜景。
而那位蕭鸞夫人的貼身婢女,被八百里白鵠江轄境所有山水精怪,敬稱一聲小水神的她,紫陽府竟是連個座位都沒有賞下。
婢女只得站在蕭鸞夫人身后,俏臉如霜。
自從溺死成為水鬼后,兩百年間,一步步被蕭鸞夫人親手提拔白鵠江水神府的巡狩使,所有在轄境作亂的下五境修士和精怪鬼魅,她可以先斬后奏,何曾受此大辱。這次拜訪紫陽府,算是將兩百年積攢下來的風(fēng)光,都丟了一地,反正在這座紫陽府是休想撿起來。
好在她跟在蕭鸞夫人身邊,耳濡目染,知曉輕重,不用夫人提醒她注意場合,就已經(jīng)早早低眉垂眼,盡量讓自己的神色更加自然,不敢流露出絲毫不滿。先前夫人與紫陽府現(xiàn)任府主黃楮,兩人單獨(dú)聊完大事后,夫人的心情依舊不算輕松,提醒他們四人,真正乘船返回江神府前,還有變數(shù),懇請所有人再忍忍。
當(dāng)時蕭鸞夫人頗為愧疚,神色苦澀,言語中,竟帶著一絲祈求之意,看得婢女心酸不已,差點(diǎn)落淚。
此刻蕭鸞夫人從容貌、衣飾到坐姿,幾乎沒有瑕疵,只是眼神有些晦暗不明。
她能夠坐鎮(zhèn)白鵠江,縱橫捭闔,將原本只有六百里的白鵠江,硬生生拉伸到將近九百里,權(quán)柄之大,猶勝世俗朝廷的一位封疆大吏,與黃庭國的諸多山頭譜牒仙師、以及孫登先這類江湖武道大宗師,關(guān)系親近,自然不是靠打打殺殺就能做到的。
她是兩撥人中第一個跨入宴會,高堂滿座,神仙扎堆,就空出兩塊空白,她在內(nèi)白鵠江水神府的客人,既然早被通知是靠近門檻的涼快位置,那么剩下那幾個位于主位之下最尊貴的左首座位,是留給誰,蕭鸞夫人一眼便知。
果不其然,見到了陳平安走入雪茫堂,慵懶高坐主位上的吳懿,這位連蕭鸞夫人都不愿意見一面的紫陽府開山老祖,
竟是笑著起身,走下臺階,走向陳平安一行人,挽住陳平安的手臂,大笑道:“陳公子不到雪茫堂,我們可不敢擅自開席上菜?!?/p>
一身拳意早已渾然天成的陳平安,胳膊驟然間給一個算是陌生的女子挽住,破天荒有些身體僵硬,又不好眾目睽睽之下當(dāng)場掙脫吳懿的親昵動作,實(shí)在是煎熬。
府主黃楮在內(nèi)紫陽府大修士,一個個心神搖曳不定,愈發(fā)覺得那姓陳的年輕人,要么是老祖的姘頭相好,不過這種可能性實(shí)在不大,畢竟老祖創(chuàng)建紫陽府以來,從未有過道侶,老祖醉心于大道,對于兒女情長,從無感覺。不然就是大驪宋氏某位游歷至此的皇親國戚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