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篤宜火上加油道:“你就不是一塊練武的料,連我這種外行都看得真切,你的拳架子又空又松,根本就沒登堂入室,曾掖,是不是自己還覺得挺像回事?”
陳平安對曾掖安慰道:“武學一事,既然不是你的主業(yè),稍稍強身健體,幫著你拔筋養(yǎng)骨,就足夠了。不然生出了一口純粹真氣,沖撞氣府靈氣,反而不美?!?/p>
曾掖悶悶道:“要么學啥啥不成,要么學啥啥都慢,陳先生,你咋也不著急啊?!?/p>
陳平安給逗樂了,道:“要是著急有用,我也會跟你急眼的?!?/p>
馬篤宜憋著壞,正要說話。
陳平安已經(jīng)抬起手,“住嘴,不許繼續(xù)拿曾掖的修行找樂子。還有,關于曾掖拳架好壞,你能看得出來才怪了,是前輩隨口點評,給你借來用的吧?”
馬篤宜笑瞇起一雙秋水長眸,不說話,默認。
三人繼續(xù)前行,沿著石毫國邊境線而走。
來到北境一座名為鶻落山的仙家門派,青山綿延,風景秀美,靈氣還算充沛,讓馬篤宜和曾掖兩位修士,進入地界后,都覺得心曠神怡,忍不住多呼吸了幾口。
許多靈氣瘠薄之地,百姓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一位修士,即是此理,商賈熙熙攘攘求個利,修士行走人間,也會下意識避開那種靈氣稀薄近無的地盤,畢竟修道一事,講究太多,需要水磨功夫,尤其是下五境修士,以及地仙之下的中五境神仙,把寶貴光陰耗費在方圓千里無靈氣的地方,本身就是一種揮霍。
之前戰(zhàn)亂不斷,殃及到了石毫國山上,后來不知怎么的,許多小山頭就紛紛聚攏過來,隱約以鶻落山作為龍頭,鶻落山占地較廣,先前又是走一脈單傳的仙家路數(shù),屬于家業(yè)大、人丁稀少的那種山上門派,所以就將鶻落山許多山頭分出去,租賃給那些前來投靠依附的石毫國末流修士門派。
短短兩年,鶻落山就有了不俗的聲勢。
聽說這邊開了不少的仙家鋪子,這也是陳平安此行的緣由,既然路過,就讓曾掖和馬篤宜那些撿漏而來的十數(shù)件雜亂靈器,看能否賣出個好價格,所有到手的神仙錢,都歸他們所有,至于事后如何“分贓”,陳平安不管,由著曾掖和馬篤宜自己商量,不過估摸著曾掖怎么都要吃個不小的虧,就馬篤宜那小算盤打的那股精明勁兒,三個曾掖都不是她的對手。
陳平安想著以后哪天自己要是開鋪子做買賣了,馬篤宜倒是個不錯的幫手。
到了鶻落山地界靠外邊的一處山頭,陳平安才發(fā)現(xiàn)收攏了不少難民,一座集市打造得有模有樣,人聲鼎沸,一路上,還有許多地方正在破土動工,熱火朝天,除了相對筋骨強健的青壯男子,還有不少能夠活著走入鶻落山的婦孺,都在有力出力,最讓陳平安詫異的,是有座石毫國武廟已經(jīng)建造完畢,雖然粗糙,可是該有的朝廷禮制,一處不缺。除此之外,還有一些打造護山陣法的修士,也在忙碌,
這大概就是一座仙家渡口或是一個山上門派的最早雛形了。
兩名修士見著了牽馬而行的陳平安三位,面對這三張陌生面孔,眼神都有些戒備,偷偷聯(lián)絡,同門修士從四面八方聚攏在一起,抱團震懾這伙外鄉(xiāng)人。
陳平安如今不再懸佩那塊青峽島供奉玉牌,對此也無可奈何,與其中一位修士問過了路,說要去往鶻落山祖師堂所在的那座山頭。
那撥以一位洞府境老修士為首的同門修士,指了路后,直到陳平安三人離開集市,這才松了口氣,繼續(xù)忙碌打造那座山水陣法。
沒法子,他們只是個末流門派,哪怕避難搬遷到了鶻落山,比起其余幾家財大氣粗的仙家府邸,他們實在湊不出太多的神仙錢,就只能被鶻落山祖師堂丟到這邊,當鶻落山東大門這邊的門神來了,只要一有麻煩,比如大驪鐵騎瞧鶻落山不順眼了,一路殺來,他們自然就會靨。
這趟秘密北上趕路,幾乎耗盡了章靨幾座本命竅穴的靈氣積蓄,這是一種有損大道根本的莽撞行徑,與驛騎八百里加急傳訊,必然傷馬,乃至于接連跑死一匹匹換乘坐騎,是一樣的道理。
曾掖起先滿臉喜悅,畢竟章靨才是親手將他從茅月島那個大火坑拽出來的恩人,只是當少年見到章靨的面容神色后,立即閉嘴。
陳平安一把攙扶著身形搖晃的章靨,輕聲問道:“書簡湖有變故?”
章靨慘然道:“變天了!”
陳平安嘆了口氣,對于這種局面的出現(xiàn),他其實早有預料,只不過由于不屬于最糟糕的形勢,陳平安沒有做太多應對,事實上他也做不出太多行之有效的舉措。
終究是人力有窮盡之時。
很簡單,要么是大驪主將蘇高山出手了,要么是宮柳島劉老成背后的那個人,開始入局。
或者干脆是雙方聯(lián)手。
粒粟島譚元儀倒戈,只求自保,背棄盟約,劉志茂舍不得青峽島基業(yè),又被算計,身陷險境,都很正常。
不過這對于當下的陳平安而言,絕對不是什么好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