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者笑道:“別用這些虛頭巴腦的言語嚇唬我,就那位大劍仙的脾氣,便是收到了密信,也不屑如此行事,還釣魚,你真當是我們在這十數(shù)國的小打小鬧嗎,需要如此費勁?”
老者正是夢粱國國師,他雙指掐住一把傳訊飛劍,輕輕將其崩碎,“更何況,那位大劍仙也未曾收到你的密信。”
夏真臉色陰沉,驀然怒極反笑,“你這是打算跟我夏真結(jié)下死仇?!”
老國師微笑道:“這十數(shù)國版圖疆域,如今靈氣增長不少,是一處不好也不壞的地方,你我多年鄰居,你夏真是出了名的難纏,雖說如今傷及大道根本,可我依舊殺你不成,你殺我更難,咱倆比的就是誰先躋身上五境,所以我為何要眼睜睜看著你傳信中部那位大劍仙的仙家府邸,萬一大劍仙真恨極了姜尚真,舍得放低身架,對一位小劍修出手,到時候你傍上了這么一條大腿,給人家記住你這份情誼,我將來便是躋身了玉璞境,還怎么好意思跟你爭搶這十數(shù)國地盤?夏真,可惜嘍,你氣急敗壞,放緩了鯨吞邊境靈氣的速度,也要在這髻鬟山帶著三條走狗,足足耗費兩旬光陰,精心布置的移山陣,到頭來似乎沒機會派上用場了?”
夏真冷笑道:“你不是在嗎?”
老者故作恍然,“也對,就是不知道我這小煉的劍丸胚子,對上你這座移山陣,誰的殺力更強,威力更大。你我之間,遲早有一場廝殺,提前了,倒也省事。如今可不是當年,你強我弱,風(fēng)水輪流,你夏真這點形勢都看不清?”
這位夢粱國國師笑著搖搖頭,“不過真不是我瞧不起你夏真,這座符陣,確實能夠傷了他,卻未必能夠困住他的。我這是幫你懸崖勒馬,你夏真不該如此好心當作驢肝肺,靠著一封不知道會不會泥牛入海的密信,就敢與那姜尚真玩什么玉石俱焚的伎倆。這數(shù)百年間的消息,為了防止被你抓到蛛絲馬跡,消息阻塞,我是不如你靈通,可是以前的一些陳年舊事,我可比你夏真知道更多。你若是將密信寄往北方那位大劍仙,我是不會攔截這把飛劍的。”
老人忍住笑意,望向那夏真,眼神中滿是譏諷和憐憫,“因為那是一位男子劍仙,他心愛獨女被姜尚真禍害,耽誤了大道,殺姜尚真,自然不遺余力,可你寄信的這位,是女子啊,看來你是不太清楚,她與姜尚真當年的恩怨情仇,她怨恨的,可不是外界傳聞那般她后悔自己的癡心姜尚真,而是痛恨此人的移情別戀,到處沾花惹草,真要見著了面,給那姜尚真那張嘴瞎扯幾句,灌了迷魂湯之后,到時候真不怕被那女劍仙反過來,打賞你我一人一劍?所以說你夏真,真算不得什么好的盟友,若是那年輕人道行高一些,與我們同是元嬰,我說不得就要與他聯(lián)手,將你打殺了事。至于現(xiàn)在,事已至此,多說無益,我也不與你拼殺,消耗道行,你慢慢汲取靈氣恢復(fù)便是,一步慢步步慢,按照我那當年的推演之術(shù),你的元嬰瓶頸,本就會比我晚上一甲子到來?,F(xiàn)在看來,你其實還是道心不穩(wěn),到了你我這般境界,若是還處處以當年占盡便宜的野修風(fēng)格行事,是要吃大苦頭的。”
夏真所立行亭,頓時化作齏粉,葉酣、范巍然和寶峒仙境二祖,都紛紛被迫掠出,御風(fēng)懸停,一個個臉色驚慌。
老者視而不見,“你我好歹結(jié)盟共事一場,我在夢粱國隱姓埋名,雖說確實一開始是有所圖謀,可是人間紅塵歷練一遭,確實裨益道心,所以能夠處處壓壓你一頭,總是比你賺得更多,你真以為只是算計而已?非也,是我早于你夏真,抓住了元嬰合道的一絲契機是也。姜尚真若真是那人好友,豈會故意留下后患,無非是看得比你我更遠,算好了有今天這一遭罷了,你不怕?我是怕的,因為這是陽謀,我愿意自己入甕,壞你好事,為我未來開宗立派囊括十數(shù)國版圖而出手。對你夏真而言,自然是陰謀,一樁接一樁,次次竹籃打水一場空。我甚至猜測,這把被我截獲的傳信飛劍,是那姜尚真故意留給我的?!?/p>
夏真收斂那股氣勢,微笑道:“壞我大事,還要亂我心境,你這老賊打得一副好算盤?!?/p>
老人感慨道:“夏真,真真假假,好好壞壞,不管我初衷為何,真心假意,按照先前約定,我不會刻意攔阻你汲取天地靈氣,只不過,我已經(jīng)先行一步,不,應(yīng)該是兩步了。所以將來我破境躋身上五境之時,我再給你一個選擇,是逃離此地,繼續(xù)當個居無定所的山澤野修,還是做我宗門的首席供奉,你我再無需為這點山水地盤,做那不必要的大道之爭?若是能夠一門兩玉璞,榮辱與共,戚戚相關(guān),你我皆是被人唾棄的野修出身,何嘗不是北俱蘆洲的一樁千古美談?”
夏真默不作聲,仰頭凝視著那位站在山巔的儒衫老者。
最后夏真笑問道:“你是一開始就有這么大的胃口,想要拉攏我當你的宗門供奉?”
老人搖頭道:“上五境之下,任你是世人所謂的陸地地仙,依舊人人隨波逐流,我是得了功德異寶之后,如今心境趨于圓滿,才有如此xiong襟眼界,故而姜尚真將你打傷之后,才毫無痛打落水狗的念頭,不然我既然截獲了飛劍,豈會眼睜睜看著你在這髻鬟山盤桓不去?以傷換傷,也要斬草除根,哪個野修不會?”
夏真雙手按住那條陷入酣眠中的犄角青蛇,扯了扯嘴角,“那你有沒有想過,我的傳訊飛劍,不止一把?你截獲那把,只是障眼法?是我故意讓你抓到手的?你不如算一算,從那姜尚真離開隨駕城南返之時,與我出現(xiàn)在髻鬟山的時日,是不是我夏真算好了他與北方劍仙有望一起現(xiàn)身?!?/p>
老人嘆息一聲,“言盡于此,你要賭,就隨你,你夏真反正已經(jīng)賭紅了眼的,多說無益。”
夏真獰笑道:“對,我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賭紅了眼,你再在這里站著說話不腰疼,可別怪我拼著再次受傷,也要讓你慢些煉化劍丸!”
老人擺擺手,“罷了,就當我未來宗門少去一位玉璞境供奉?!?/p>
夏真大袖一揮,厲色道:“老狗滾蛋,見你就煩!”
老人一笑置之,身形消散。
夏真站在行亭廢墟當中,如牢籠困獸,繞圈而走,然后雙手揮動,髻鬟山在內(nèi)的十數(shù)座大小山峰,如山根被刀切一般,懸空升起,被夏真駕馭搬山陣法,山尖指地,倒立懸停,然后紛紛砸地,每一次轟砸在附近山水間,都驚起遮天蔽日的灰塵,每一次山峰砸地的威勢,都已是介于金丹與元嬰之間的驚人殺力,只可惜這搬山符陣是死物,耗時太久,而且挪不走,那個活該千刀萬剮的年輕劍仙給老王八蛋打草驚蛇,不走入髻鬟山地界,氣勢恢宏的大手筆搬山陣,就成了一個笑話和擺設(shè),便被夏真拿來發(fā)泄?jié)M腔怒火。
方圓千里之內(nèi),都感到了一陣陣地牛翻背的驚人動靜。
看得葉酣三人心弦緊繃。
夏真最后就要將腳下的這座髻鬟山一并拔斷山根,駕馭到云海之中再高高砸落。
只是夏真皺了皺眉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