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這沒什么不好。
因為陳平安有足夠的耐心,等待裴錢的慢慢長大,更愿意在不同的歲月階段,傳授裴錢不同的規(guī)矩禮數(shù)和為人處世。
可是誰都沒有料到,藕花福地一分為四,朱斂和裴錢進入其中后,剛好見到了那一幕。
事實上,裴錢如果只是看到藕花福地,那位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的青衫少年郎,撐傘出現(xiàn),都還好說。
問題在于最早的時候,裴錢在那條小巷的門口,看過陳平安撐傘與曹晴朗一起走在雨中陋巷的畫面。
到了浩然天下后,在崔東山的那幅光陰長卷走馬圖中,又看到了無比相似的一幅畫面,是草鞋少年與他最敬重的一位先生,同樣是撐傘雨幕中,并肩而行。
所以裴錢才會說,她誰都可以輸,唯獨不能輸給曹晴朗。
因為裴錢害怕那個已經(jīng)長大、極其出彩的曹晴朗,會拿走事實上本該就屬于他曹晴朗的一切。
裴錢害怕有一天,大雨中,師父會撐著傘,與曹晴朗并肩而行,就那么漸漸遠去,陳平安再不回頭。
那么身在落魄山和浩然天下的裴錢,就像回到了當年藕花福地的小巷門口。
一無所有。
在藕花福地重新見到曹晴朗的那一刻。
裴錢如墜冰窟,手腳冰涼,并且心有殺機!
但是在找機會殺了曹晴朗然后注定失去師父,與自己主動長大、一定要勝過曹晴朗之間,在陳平安身邊耳濡目染的裴錢,一走出藕花福地和桐葉傘后,當她重新站在了落魄山竹樓之前。
她選擇了后者。
朱斂小心翼翼醞釀措辭,問道:“如果你師父回到落魄山,也見到了曹晴朗,很喜歡他,你會很傷心嗎?”
裴錢想了想,“只要最喜歡我,就很開心。如果喜歡我跟喜歡曹晴朗一樣多,就有點不開心,如果喜歡曹晴朗多過我,就……很傷心?!?/p>
朱斂笑了,說道:“那你可以放心了,一二三,三種情況,我不敢多說什么,你最少可以保二爭一?!?/p>
裴錢翻了個白眼,“你又不是我?guī)煾?,說話有個屁用嘞?!?/p>
雖然她嘴上如此,事實上還是有些開心了。
朱斂忍住笑意,“信不信由你,不過練拳這么久,欠債那么多,還沒破三境,這就有點不合適嘍。”
裴錢重重嘆息一聲,皺著那張似乎沒那么黝黑了的小臉龐,“可不是,老頭兒也說我資質(zhì)不咋的,連我?guī)煾付疾蝗?,這不是盡說些廢話哩,我能跟師父比嗎?愁死個人!”
朱斂有些心肝打顫。
自己不過是與裴錢說一句玩笑話,沒想到那老前輩更心狠手辣,這種良心給狗吃了的混賬話,還真說得出口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