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白璧身形消逝之后。
從茫茫白霧當(dāng)中走出一位身形縹緲的高大老者,微笑道:“三位金丹修士,兩位金身境武夫,嗯,還有個小家伙比較古怪,足夠飽餐一頓了?!?/p>
一縷劍氣從天而降,直直從老者天靈蓋一穿而下,老人縹緲身形在別處聚攏浮現(xiàn)而出,笑道:“好家伙,咱們當(dāng)鄰居都多少年了?還是這般惡劣脾氣,就不會改一改?有那該死的重重禁制禁錮,害我無法煉制此山此水,可外邊層層大山,山根道道裹纏這座小天地,你這小家伙,針對我這么些年,只能勉強(qiáng)護(hù)著此地不失罷了,又能奈我何?”
老人頭顱再次被那縷細(xì)微劍氣穿透,依舊是在別處出現(xiàn),神色自若道:“按照老規(guī)矩,每次只留下最后一人,容他晚死片刻,與我聊聊外邊天地的近況。到時候他便會曉得,這座陷阱,是何等巧妙了。那些個寶貝,你們又能拿到哪兒去?盤中餐,腹中物,洞天福地葬身處,這撥孩兒們,運道也算不差了。只是可惜了一座道觀,那個背劍的小娃兒,眼光真是不錯,只是東西可不能讓你帶走。事后連累我再次東拼西湊,這都是
眼中萬少年
后山多奇花異草,卻無鳥雀蟲蟻。
而且陳平安發(fā)現(xiàn)一件小事,先前進(jìn)入這座仙家府邸,見到仙鶴繞山盤旋,等到四人登山之后,仙鶴早已不知所蹤,不管陳平安在山腳仰視,在山巔道觀俯瞰山河,還是后來尾隨黃師、孫道人尋寶,一直到后山此處,陳平安始終沒能再看到一眼仙鶴蹤影。
如果此地真有世外高人坐鎮(zhèn),并且假設(shè)是一個最壞的結(jié)果,此地主人,對所有訪客居心叵測。
那么對方絕對是一位算計人心的高手。
凡夫俗子,山野樵夫,興許進(jìn)了此山,瞥了眼仙鶴也就作罷,更多是被后續(xù)那些白玉拱橋、牌樓匾額所震撼,視為人間仙境,再加上各處的白骨尸骸,自然而然將此處視為無主之地。
可對于修道之人而言,那些不經(jīng)意間的眼見為實,尤其是第一眼,會更加影響心性,悄無聲息,而且渾然不覺。
往后種種,只要是一位練氣士,無論境界高低,都會反復(fù)推敲。
陳平安第一眼見到了青山綠水與雪白仙鶴,也不例外,油然而生的第一個念頭,便是好一座仙家府邸,好一個山靈水秀。
此后一路所見,無非是在仙家府邸之外,加上一個遺址后綴。
仙家猶然是仙家,福緣自然還是福緣。
遍地線索,極其繁復(fù),好像處處都是玄機(jī),見多了,便會讓人覺得一團(tuán)亂麻,懶得多想。
陳平安同樣沒有太多頭緒,但是那縷劍氣的突兀下墜如升空,一旦先前仙鶴是某種心機(jī)精巧的障眼法,再加上期間孫道人腰間那串無緣無故炸裂的鈴鐺,那就勉強(qiáng)可以扯出一條線,或者說是一種最糟糕的可能性。
這種先看一線兩端最好與最壞的細(xì)微心性,正是陳平安當(dāng)初能夠在京觀城高承眼皮子底下,活著走出骸骨灘鬼蜮谷的關(guān)鍵。
世事復(fù)雜,見與不見,想與不想,便是學(xué)問,便是心性上下功夫。
當(dāng)然也有誤打誤撞的,無非是懵懵懂懂而死,或是迷迷糊糊得了機(jī)緣的。
三人繼續(xù)游歷后山,相較于前山的打生打死,最少看上去,實在是要悠哉悠哉許多。
至于那個狄元封的死活,陳平安沒有半點負(fù)擔(dān)。不是爹不是娘更不是祖宗的,若是個心存善念之人,陳平安興許還會管上一管,做筆公道買賣之類的。
此刻道路一旁,有一棵綠竹,頗為矚目,落在三人眼中,孤苦伶仃,竹影婆娑。
竹竿粗如碗口,片片竹葉青翠欲滴,而且不是什么修辭說法,而是名副其實的青翠欲滴,許多竹葉葉尖,凝聚有水滴,風(fēng)吹而過,搖搖欲墜,在三人仰望凝視此竹的時候,剛好有一滴碧綠水珠墜落泥地,瞬間消散,陳平安凝神望去,大有講究,雖然不是碧綠琉璃瓦和道觀青磚那般孕育出水運精華,卻也到了靈氣凝聚成水的夸張地步。
孫道人路過的時候,以手指輕輕敲擊,貼耳聆聽,咦了一聲,說道:“有門道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