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集薪成了大驪藩王,稚圭就更別提了,整座老龍城都是她家院子了,符家是她的護院家丁。
崔東山爬上墻頭,蹦跳了兩下,抖落塵土。
劍仙曹曦已經(jīng)從北俱蘆洲回到南婆娑洲了,那座雄鎮(zhèn)樓畢竟需要有人鎮(zhèn)場子,只留下那個修行路上有點小坎坷的曹峻,在大驪行伍摸爬滾打。
關(guān)于嫁衣女鬼一事,其實先生不是沒有當下的答案。
只不過他崔東山故意說得復(fù)雜了,為的便是想要確定一件事,先生如今到底傾向于哪種學(xué)問。
結(jié)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,崔東山現(xiàn)在挺后悔的。
崔東山伸出雙手,十指張開,抖動手腕。
如果沒有這么一出,其實崔東山挺想與先生聊另外一樁“小事”,一樁需要由無數(shù)細微絲線交織而成的學(xué)問。
崔東山當然不會傾囊相授,只會揀選一些裨益修行的“段落”。
塑造瓷人。
一堆破爛碎瓷片,到底如何拼湊成為一個真正的人,三魂六魄,七情六欲,到底是如何形成的。
學(xué)問根祗,就在織網(wǎng)。
現(xiàn)在最大的問題,就在于此舉成本太高,學(xué)問太深,門檻太高,就連崔東山都想不出任何破解之法。
一旦成了,浩然天下的最大外在憂慮,妖族的大舉入侵,以及青冥天下必須打造白玉京來與之抗衡的死敵,都難逃徹底覆滅的下場。
從某種意義上說,人的出現(xiàn),便是最早的“瓷人”,材質(zhì)不同而已。
崔東山也希望將來有一天,能夠讓自己誠心誠意去信服的人,可以在他即將大功告成之際,告訴他的選擇,到底是對是錯,不但如此,還要說清楚到底錯在哪里對在哪里,然后他崔東山便可以慷慨行事了,不惜生死。
不會像當年的那個老秀才,只說結(jié)果,不說為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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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艘大驪軍方渡船緩緩?fù)?吭谂=巧蕉煽?,與之同行的,是一艘被北岳魏檗、中岳晉青兩大山君,先后施展了障眼法的巨大龍舟。
劉重潤,盧白象,魏羨,三人走下龍舟。
武將劉洵美和劍修曹峻,沒有下船,一路護送龍舟至此,便算大功告成,劉洵美還需要去巡狩使曹枰那邊交差。
劉洵美輕聲問道:“那個青衫年輕人,就是落魄山的山主陳平安?與你祖上一樣,都是那條泥瓶巷出身?”
曹峻坐在欄桿上,點頭道:“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,在我眼中,比馬苦玄還要有意思?!?/p>
劉洵美笑道:“陳平安還是我好朋友關(guān)翳然的朋友,去年末在篪兒街那邊,聊到過這位落魄山山主,關(guān)翳然自小便是性情穩(wěn)重的,說得不多,但是我看得出來,關(guān)翳然對此人很看重?!?/p>
這是曹峻第一次聽說此事,卻沒有絲毫奇怪。
劉洵美有些懷念,“那個意遲巷出身的傅玉,好像如今就在寶溪郡當太守,也算是出息了,不過我跟傅玉不算很熟,只記得小時候,傅玉很喜歡每天跟在我們屁股后邊晃蕩,那會兒,我們篪兒街的同齡人,都不怎么愛跟意遲巷的孩子混一塊兒,兩撥人,不太玩得到一塊,每年雙方都要約架,狠狠打幾場雪仗,我們次次以少勝多。傅玉比較尷尬,兩頭不靠,所以每次下雪,便干脆不出門了,關(guān)于這位印象模糊的郡守大人,我就只記得這些了。不過其實意遲巷和篪兒街,各自也都有自己的大小山頭,很熱鬧,長大之后,便沒勁了。偶爾見了面,誰都是笑臉?!?/p>
曹峻笑道:“再過一兩百年,我若是再想起劉將軍,估摸著也差不多?!?/p>
劉洵美無奈道:“真是個不會聊天的?!?/p>
曹峻說道:“我要是會聊天,早升官發(fā)財了。”
劉洵美搖頭道:“若無實打?qū)嵉能姽?,你這么不會聊天,我稀罕搭理你?”
曹峻哈哈笑道:“你會聊天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