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完了那個讓孩子們一驚一乍的山水故事,陳平安拎著板凳收工了。
去了酒鋪那邊,有陳三秋在,就有一點好,保證有酒桌長凳可以坐。
少年張嘉貞在給鋪子幫忙,負(fù)責(zé)端酒或是一碗陽春面給劍修們,少年不愛說話,卻有笑臉,也就夠了。
陳平安今天上了酒桌,卻沒喝酒,只是跟張嘉貞要了一碗陽春面和一碟醬菜,歸根結(jié)底,還是陳三秋晏胖子這撥人的勸酒本事不行。
陳平安回寧府之前,與范大澈提醒道:“大澈啊?!?/p>
正在那邊扒一碗陽春面的范大澈,立即如臨大敵,這會兒他反正是一聽到陳平安說這三字,就要心慌,范大澈趕緊說道:“我已經(jīng)請過一壺五顆雪花錢的酒水了!你自己不喝,不關(guān)我的事?!?/p>
陳平安放下筷子,沒好氣道:“先前說了常去,別不上心,別讓我每天蹲你家門口求你切磋,到時候我一個不小心,出手重了,打得你一出門就爬回家,結(jié)果爹娘不認(rèn)得你,又把你趕出大門?!?/p>
范大澈點點頭。
陳平安笑望向范大澈。
范大澈一臉迷惑。
陳三秋轉(zhuǎn)過頭,望向那個時時刻刻盯著酒客們的少年,喊道:“張嘉貞,給我拿一壺酒,最便宜的!我給錢,但是記得提醒我,記在范大澈頭上。下次喝酒的時候,你問我一聲,范大澈有無還錢?!?/p>
張嘉貞使勁點頭,趕緊去鋪子里邊捧來一壺竹海洞天酒。
對于這位陋巷少年而言,陳先生是天上人。
住在那條太象街上的公子哥陳三秋,也是。
如果不是來酒鋪打短工,張嘉貞可能這輩子,都沒有機會與陳三秋說上半句話,更不會被陳三秋記住自己的名字。
張嘉貞長這么大,都還沒去過太象街和玄笏街,一次都沒有。
沒有人攔著,但不光是張嘉貞,其實靈犀巷、妍媸巷這些名字好聽但卻極其貧寒的市井孩子,他們自己就不會想著去那邊走一遍,可能偶爾也會想,卻最終不會壯起膽子真去走一走。
陳平安朝張嘉貞笑了笑,然后指了指范大澈,拎著酒起身走了。
范大澈繼續(xù)低頭吃著那碗陽春面。
說實話,如果沒有陳平安最后這句話,范大澈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去寧府。
萬一是客氣話呢?所謂的經(jīng)常切磋,是怎么個經(jīng)常?三天一次,一月一次?
寧府大門,是那么容易可以跨過的嗎?
范大澈抬起頭,看著那個大街上那個青衫背影,那人側(cè)著頭,看著沿途大小酒樓的楹聯(lián),時不時搖搖頭。
到了寧府,納蘭夜行開的門。
一起走向演武場,納蘭夜行手中拎著那壺酒,笑問道:“自己掏的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