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東山走出去幾步后,驟然間停步轉(zhuǎn)頭,微笑道:“郁姐姐,以后莫要當(dāng)著他人面,丟錢看正反,來做選擇了。不敢說全部,但是絕大多數(shù)時候,你覺得是那虛無縹緲的運氣一事,實則是你境界不高,才會是運氣。運氣好與不好,不在你,卻也不在老天爺,今日在我,你還能承受,以后呢?今日只是武夫郁狷夫,以后卻是郁家郁狷夫,我家先生那句話,但請郁姐姐日思夜思,思量復(fù)思量?!?/p>
郁狷夫默然無言。
她當(dāng)下手中那枚印章,并無邊款,唯有印文。
雁撞墻。
郁狷夫轉(zhuǎn)頭望去。
那個白衣少年郎,正在墻頭上邊走邊打拳,咋咋呼呼的,嗓門不小,那是一套大概能算是王八拳的拳法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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苦夏劍仙正在傳授邵元王朝這撥孩子劍術(shù)。
按照劍氣長城的規(guī)矩,上了城頭,就沒有規(guī)矩了,想要自己立規(guī)矩,靠劍說話。
苦夏劍仙是外鄉(xiāng)人,劍術(shù)不低,卻性情溫和,加上如今自己與這撥年輕天才在劍氣長城的名聲,實在一般,自然更加不會去針對一個坐在遠處看他們練劍的白衣少年,而且那少年只是看了他們幾眼,便很快自顧自看書,苦夏劍仙瞥了眼書名,是一部棋譜,名為《快哉亭譜》,在中土神洲尤其是邵元王朝,流傳很廣,專解死活題,其中序言有一句,更是備受推崇,“我之著法高低,需看對方棋力最大之應(yīng)對著法,以強手等待強手,再以更大強手步步勝之,豈不快哉?”
苦夏劍仙笑了笑,此人應(yīng)該修為境界不低,不過藏得好,連他都很難一眼看穿底細,那就不會是觀海境龍門境修士了,至于是地仙中的金丹還是元嬰,難說。
難道是想要以下棋來砸場子?這個真實年齡不太好說的“少年郎”,會不會來錯地方了?
苦夏劍仙除了傳授劍術(shù)之外,也會讓這些邵元王朝未來的棟梁之才,自己修行,去尋覓抓獲機緣。
那個文圣一脈門生的少年,耐心不錯,就坐在那邊看棋譜,不但如此,還取出了棋墩棋罐,開始獨自打譜。
在一個休息間隙,所有年輕劍修都有意無意繞開了那個白衣少年,不是怕他,也不是怕他的先生陳平安,而是怕那陳平安的大師兄。
關(guān)于左右出劍,城頭之上,他們各有默契,只字不提,可是在劍仙孫巨源的孫府,私底下沒少說。
“大劍仙岳青不過是隨便說了幾句文圣一脈的香火如何,那左右便要與人分生死?劍術(shù)高些便有理?不愧是文圣一脈的高徒,劍術(shù)是真高,道理是真大?!?/p>
“岳青大劍仙在劍氣長城這邊,戰(zhàn)功赫赫,經(jīng)歷過多少場大戰(zhàn),斬殺了多少妖物?!他左右一個只參加一場大戰(zhàn)的劍仙,若是重傷了岳青,甚至直接就打死了岳青,那么蠻荒天下是不是得給左右送一塊金字匾額,以表感謝?”
“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,就要打打殺殺,大劍仙岳青怎么就說錯了,文圣一脈的香火凋零,可不就是自找的?也虧得文圣一脈的學(xué)問給禁絕了,虧得我們邵元王朝當(dāng)年是禁絕銷毀最多最快的,真是萬幸。不然浩然天下若是被這一脈學(xué)問當(dāng)家做主,那真是好玩了。小肚雞腸,興師動眾,虧得此處是地方狹窄的劍氣長城,不然還留在浩然天下,天曉得會不會依仗劍術(shù),捅出什么天大的簍子。”
只不過這些年輕人義憤填膺的時候,并不清楚劍仙苦夏坐在孫巨源身邊,一張?zhí)焐目喙夏樃涌嘞嗔恕?/p>
孫巨源以寬衣大袖,坐在廊道上,手持“酒泉”杯飲酒,笑問道:“苦夏,你覺得這些家伙是真心如此覺得,還是故意裝傻子沒話找話?”
苦夏沒有給出答案。
因為兩個答案都不是什么好答案。
孫巨源似乎比苦夏更認命了,連生氣都懶得生氣,只是微笑道:“烏合之眾,聒噪擾人?!?/p>
苦夏松了口氣。
好歹還能住在孫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