米祜神情凝重,這一次,可以說是來者不善至極了。
仙人境李退密苦笑不已,得嘞,這一次,不再是那晏小胖子養(yǎng)肥了可以吃肉,看對方架勢,自己也是那盤中餐嘛。
只見那城頭以南的廣袤大地上,一線依次排開,總計有十四個座位,只是高低不同,座位大小更是懸殊,就像天下一座最古怪的祖師堂。
這與浩然天下的祖師堂座椅設(shè)置,不太一樣。
除了那十四頭顯得十分陌生的大妖,其余所謂的大妖,近百年來的劍氣長城熟面孔,當下也就顯得不那么大妖了,原本每一次戰(zhàn)場上最矚目、吸引飛劍最多的這些顯赫存在,如今一個個乖乖站在了那條線之后。
這就是蠻荒天下的規(guī)矩,簡單,粗暴,直接,比劍氣長城這邊還要直截了當,至于那座最喜歡虛頭巴腦的浩然天下,更是沒法比。
陳清都雙手負后,輕聲笑道:“劍術(shù)夠高,再來看眼前這幅畫卷,便是美不勝收的壯闊意境,總覺得隨便出劍,都可以落在實處,左右,你覺得如何?”
左右伸手握住長劍,“我出劍從來不想這么多?!?/p>
陳清都看了眼更遠處的南方,不愧是這座天下的主人,不主動現(xiàn)身,稍稍離得遠,還真發(fā)現(xiàn)不了。
陳清都便收回了視線,望向那些出場陣仗很咋咋呼呼的家伙們,其中有些是打過交道的,當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,比如運氣好,逃得快,皮糙肉厚什么的,沒被自己砍死。不過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,至于還有沒有“很久以后”的故事,不好說了。
曾經(jīng)推演結(jié)果,是聚攏半座蠻荒天下的戰(zhàn)力,便吃得下一座劍氣長城,其實不是什么嚇唬人的言語。
事實就是如此。
只不過這幫大小老幼的chusheng們,喜歡窩里斗,加上那個老不死的家伙一直死又不死,出現(xiàn)也不出現(xiàn),沒了領(lǐng)頭的主心骨,尤其是沒有一個能夠真正牽制住他陳清都的,終究還是散沙了些,許多次勝券在握的攻城戰(zhàn),不過是打得稍稍慘烈了,傷筋動骨了,就會有大妖擅自率軍撤退,領(lǐng)著部族妖物回去休養(yǎng)生息,或是被大劍仙們深入敵軍腹地,斬殺了某頭大妖,其余大妖便開始忙著侵吞那頭斃命大妖的勢力,根本顧不得攻打得手之后也是雞肋的劍氣長城了。
故而歷史上只有一次,也算是最為險峻的那一次,是那座蠻荒天下的英靈殿,陳清都所謂的那個老鼠窩,將近半數(shù)的王座之上,出現(xiàn)了各自的主人,各自立誓約定,劃分好利益,然后就有了那一場大戰(zhàn),大概那一場,才算是真正的慘烈,如果陳清都沒記錯,當時整座城頭之上,就只剩下他一人了,北邊城池那邊,也差點被攻破陣法,徹底斷了劍氣長城的未來。
那一次,死了很多的年輕劍修眼中的老人,也死了很多年輕劍仙眼中的孩子。
陳清都嘆了口氣,緩緩說道:“對于三方,是該有個結(jié)果了。”
當了萬年的刑徒遺民,對自己也該有個交待。
南邊遠處。
有一座破碎倒懸、無數(shù)巨大碎石被鐵鏈穿透牽連的山岳,如那倒懸山是差不多的光景,山尖朝地,山根朝天,那座倒懸山岳的高臺,平如鏡面,日光照耀下,光彩奪目,就像一枚天底下最大的金精銅錢,有大妖身穿一襲金色長袍,看不清容貌。
大妖伸手一撈,抓取一大把虛實不定的金色銅錢,只是很快銅錢便如人掬水,從指縫間流淌回地面,終究是不夠真,需要浩然天下那么多山水神祇來補全才行,到時候自己的這座金精王座,才算名副其實,按照約定,自己此次出山,浩然天下一洲之地的山水神祇金身碎片,就全是自己的了,可惜不夠,遠遠不夠,自己若想要成為天上大日一般的存在,大道無拘千萬年,真正成為不朽的存在,要吃下更多,最好是那幾尊傳說中的天庭神祇真身轉(zhuǎn)世,也一并吃下,才能真正飽腹!
有一大片高懸在天相互毗鄰的瓊樓玉宇,有一頭化作人形的大妖坐在欄桿上,好似獨自守著偌大一份家業(yè)的守財奴,笑瞇瞇眺望劍氣長城,聽說過了那座城頭,更北邊些,有一座由仙家碧玉打造而成的停云館,還有那清風明月夜便有松濤陣陣的萬壑居,似乎都可以為自己的宅子增色幾分,只不過這些都是打牙祭,將那南婆娑洲“天下牌坊集大成者”的醇儒陳氏所在,一并占據(jù)了,才算滿意,再將那小小寶瓶洲卻有大天地的某處古老飛升臺,收入囊中,更是不錯。
一具飄浮在空中的巨大神靈尸骸,有大妖坐在尸骸頭顱之上,身邊有一根長槍貫穿整顆神靈頭顱,槍身隱匿,唯有槍尖與槍尾現(xiàn)世,槍尖處隱約有雷鳴聲,震得整副尸骸都在搖晃。大妖輕輕拍了拍劍尖,聽說浩然天下的修道之人,擅長那五雷正法,尤其是那個中土神洲的龍虎山天師府,可以會一會。
有一座累累白骨打造而成的枯骨王座,數(shù)十萬副尸骨,既有妖族,也有劍修,有一頭無血肉的白骨大妖,渾身瑩白如玉,腳下踩著一顆遠古大劍仙的頭顱,被手持酒杯豪飲的大妖以腳尖來回捻動,大妖不再自顧自喝酒,換了一個坐姿,傾斜手中酒杯,鮮紅酒釀傾瀉澆灌在那顆頭顱之上,片刻之后,頭顱緩緩升空,隨著酒水出杯越多,那顆頭顱一點一點生出血肉、筋骨,最終變成一位身高一丈的老者,容貌與人無異,白骨大妖抖了抖袖子,掠出一道虹光,被那動作略顯僵硬的老者伸手握住,眼神空洞的遲鈍老人,握住那抹虹光的剎那之間,便如劍仙持劍,氣勢巍峨。
有一根高達千丈的古老圓柱,篆刻著早已失傳的符文,有一條猩紅長蛇環(huán)旋盤踞,四周有一顆顆淡然無光的蛟龍驪珠,流轉(zhuǎn)不定。長蛇吐信,死死盯住那堵墻頭,打爛了這堵橫亙?nèi)f年的爛籬笆,再拍碎了那座倒懸山,它的目的只有一個,正是那人間最后一條勉強可算真龍的小家伙,從此之后,補全大道,兩座天下的行云布雨,水法天道,就都得是它說了算。
一件破敗不堪的長袍,緩緩浮現(xiàn),長袍內(nèi)空無一物,它隨風飄蕩,獵獵作響。
當這一襲莫名其妙的無主長袍出現(xiàn)后,劍氣長城附近的天地間,有遠古劍意如遇到故友而雀躍,也有更多劍意如在嗚咽,亦有無數(shù)劍意氣勢洶洶,愈發(fā)暴躁,如在怒斥那一襲灰色長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