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位桌上攤開地圖的年輕女子,抬起頭,沉聲道:“為了我們的成長,為了將來打下浩然天下幾個大洲,我們就能守住幾個,如今只說甲申戰(zhàn)場,就已經(jīng)白白多死了近萬兵力,我們每個人的功勞簿,都是尸骨上邊刻字,別覺得這是一件好玩的事情?!?/p>
一個臉色慘白的少年,獨自坐在僻靜角落,冷笑道:“兵馬?那些沒腦子的螻蟻也能算兵力嗎?這些螻蟻死了更好,幫著我們爭搶天時,再為大軍節(jié)省口糧,一舉兩得。咱們蠻荒天下,本來就養(yǎng)不活這么多廢物,死在這邊,是它們死得其所,總算做了點小小的貢獻?!?/p>
他瞥了眼不遠處的背篋和涒灘,“那個陳平安,交給我處置,誰敢跟我爭,別怪我飛劍不長眼睛,誤傷盟友?!?/p>
竟是一個從孩子模樣變成少年姿容的離真,依舊擁有上古刑徒離真的一部分殘缺魂魄,然后以托月山秘法重塑肉身,最終拼湊出完整魂魄。
背篋無動于衷。
涒灘依舊笑容燦爛,“沒問題?!?/p>
雨四笑瞇瞇道:“不敢不敢,我哪有資格當離真少爺?shù)拿擞??!?/p>
那倨傲少年驀然而笑,死死盯住雨四,“勸你別學浩然天下那邊的人,喜歡陰陽怪氣說話?!?/p>
雨四舉起雙手,可憐兮兮道:“我閉嘴,我閉嘴?!?/p>
木屐皺了皺眉頭,抬起頭,難得加重幾分語氣,只是相對離真、雨四他們方才的嗓門,還是輕聲:“離真落敗,只輸了一線,雨四,這不是你幸災樂禍的理由。你們是高人一等的劍修,就該有高人一等的心境?!?/p>
雨四立即收斂神色,點了點頭。
然后木屐轉頭對離真說道:“輸了就是輸了,是你離真本事不濟,此后能夠活過來,亦是你身為托月山關門弟子的本事,這些我都不管,我只負責甲申戰(zhàn)場的勝負得失,一絲一毫的此消彼長,我都得管。此后戰(zhàn)事慘烈,你離真依舊需要聽從調度,無視軍紀,擅自行事,就是連累整座甲申帳,后果自負。但是到了合適時機,你只要還愿意尋找陳平安作為對手,與那人分勝負,哪怕是換命,都隨你,甲申帳絕不阻攔,我個人甚至愿意拿出甲申帳屬于木屐的那份戰(zhàn)功,幫著你制造機會,讓你與陳平安去分生死,因為與這樣敢再死一次的離真并肩作戰(zhàn),是我木屐的榮幸?!?/p>
木屐環(huán)顧四周,沉聲道:“離真為何出戰(zhàn),為何會在城頭之下與那陳平安大戰(zhàn)一場,你們心里沒數(shù)?你們配嗎?這如何就成了你們如今取笑離真的理由?就因為他輸了一場,死了一次?那么萬年以來,我們蠻荒天下,就沒打贏過一場,一場都沒有贏過!那么多飛升境的前輩,連同整個托月山,誰不是個笑話?!真有本事,到了浩然天下,你們笑話那邊的人,隨便你們笑話!”
木屐深呼吸一口氣,神色黯然,喃喃道:“與你們說這些話,并不會讓我覺得開心。”
離真似乎在這座甲申帳,木屐的話,還算聽得進去,果真不再與雨四他們較勁,繼續(xù)閉目養(yǎng)神,同時大煉五件本命物。
那女子調侃道:“木屐,這話說得真俊?!?/p>
少年木屐靦腆一笑,有些臉紅。
幾乎算是個啞巴的背篋,破天荒開口道:“甲子帳飛劍,馬上到?!?/p>
果不其然,一把傳訊飛劍到了甲申帳。
木屐看完密信過后,神色凝重起來,“只知道那個讀書人叫劉羨陽,是寶瓶洲人氏,并非醇儒陳氏子弟,所以還是不知道他的修行根腳?!?/p>
那女子嘆了口氣,“那就按照最壞的打算去做好了,用命去堆出個真相?!?/p>
木屐突然說道:“雨四,你親自走一趟戰(zhàn)場,記得做好偽裝,接下一劍,就立即退出戰(zhàn)場,不需要有任何猶豫。那陳平安的出劍威力不算太大,但是對于戰(zhàn)場的觀察,細致入微,以他的性情,我敢斷言,他的后手,絕對不止那位女子劍仙一人而已,只要你沒死在戰(zhàn)場上,很快就會有另外的劍仙負責盯死你?!?/p>
雨四果斷起身,滿臉的躍躍欲試,嘴上卻埋怨道:“報應來的這么快?!?/p>
木屐轉頭望向背篋。
雨四瞬間飛奔出甲申帳,不給木屐改變主意的機會。
木屐再視線偏移,對那涒灘說道:“我計算過了,你憑借目前積攢下來的戰(zhàn)功,想要購買那件曳落河法寶,還是差了不少,沒關系,我?guī)ь^,湊一湊,以后出錢之人,每年坐收分紅。還有誰愿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