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璨只是聽著,雙手持杯,也不喝酒。
這個舉動,意思很簡單,就是他顧璨,身在書簡湖,就只做姜宗主覺得應該是怎樣、才算正確的那個顧璨。
至于顧璨自己當下如何,想如何,本心如何,未來所求,所有的一切,根本不重要。
所以姜尚真就只是來了一趟,喝了幾杯酒,便走了。
顧璨在這些事情上,除了那位真境宗宗主的某些言語,從不對曾掖和馬篤宜隱瞞什么,可曾掖和馬篤宜起先還是都很擔心,擔心顧璨會重新變成之前的那個青峽島顧璨,而不再是跟著陳先生走過千山萬水的那個顧璨。
好在顧璨沒有讓他們擔心更多,除了各種層出不窮、匪夷所思的應酬、酒局,顧璨依舊會每年拿出最少六個月,帶著曾掖、馬篤宜一起游歷書簡湖附近的山上山下。
在這個過程里邊,除了山水形勝,也有過許多意外之外的沖突,其中就遇到一場慘劇人寰的慘事。
顧璨沒有再像以往那般息事寧人,或是一笑置之,此次出手,以原本只是做個樣子的腰間那把尋常劍,獨自斬殺練氣士十二人,皆是一擊斃命,其中還有一位曾掖和馬篤宜都十分忌憚的龍門境修士,只是在連劍修都不算的顧璨身前,都談不上有什么還手之力。
那一次,就連曾掖和馬篤宜都只覺得大快人心,那幫修道之人,死不足惜。
最后顧璨背對兩人,一手持劍,不著急收劍入鞘,另外一手輕輕握拳,輕輕一敲握劍之手,抖去長劍之上的鮮血。
顧璨轉過身之時,已經(jīng)收劍在鞘,笑道:“走了。天地生養(yǎng),天地收尸,不用去管?!?/p>
如今顧璨的家業(yè)不小,除了劉志茂爭取回來的那座青峽島,還有好些島嶼都記在他名下,所以顧璨其實已經(jīng)很少來小巷宅子這邊,但是每次出門游歷歸來,或是忙里偷閑,就都會來這邊住一宿。
今兒苞米足夠多,雖說次次都只能吃那小半截,孩子依然吃了個肚皮滾圓。
顧璨想著一件心事。
自己千繞萬轉,精心安插在正陽山和清風城許氏的那兩枚棋子,連他自己不知道何時才能提起伏線。
既然急不來,那就慢慢來吧。
孩子打了個飽嗝,干脆坐在地上,看著一旁那個姓顧的家伙,問道:“除了我,誰還那么好說話,讓你吃大截的苞米?”
顧璨瞥了眼他。
孩子突然有些怕。
顧璨笑了起來,指了指孩子的臉龐,“擦一擦鼻涕?!?/p>
孩子立即一吸鼻子,都不用拿袖子手背擦拭。
顧璨想了想,說道:“我與那個人,大概很難變成以前的那種關系了,不過沒事,只要我不犯大錯,一次都不犯,他就只能一直念著我。天底下多少的好朋友,說散就散了,都沒什么鬧翻臉,還不是漸行漸遠。我跟他現(xiàn)在這樣,不遠不近的,我反而比較安心?!?/p>
顧璨望向那個縮頭縮腦坐地上的孩子,笑道:“你覺得呢?小鼻涕蟲?”
孩子不知為何,只是覺得現(xiàn)在的顧璨不認識了,所以再不敢像以前那樣咋咋呼呼,小聲說道:“你說是啥就是啥。我年紀小,啥都不懂,都聽你的?!?/p>
顧璨笑了起來,“也聰明,不過比起我,還是要差些?!?/p>
這下子孩子不怕他了,白眼道:“我聰明?你去問一問先生夫子的戒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