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君璧要走,避暑行宮任何一位劍修,都覺得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。
結(jié)果被劍仙苦夏這么一說,好像林君璧的離去,就會成為一個忘恩負(fù)義之人,以至于邵元王朝那位國師,林君璧的傳道之人,必須破財消災(zāi),與劍氣長城換取林君璧的返回家鄉(xiāng)。
不過來自邵元王朝的天材地寶神仙錢,陳平安賺得很心安,多多益善。
所以陳平安沒怎么欺負(fù)老實人,直接說去避暑行宮那邊,把林君璧喊出來與苦夏劍仙見面。
苦夏卻沒挪步,望向種榆仙館的大門,問道:“隱官大人,可知這棟宅子的名字由來?”
陳平安說道:“不太清楚。”
其實陳平安擔(dān)任隱官這些年,喜好翻閱檢索避暑行宮的眾多塵封秘檔,作為一件忙里偷閑的散心事。
將私宅更換名字為種榆仙館的上任主人,是位女子,還是劍氣長城難得有些文人習(xí)氣的本土劍仙,與郭稼一樣,喜好種植仙家花卉,曾經(jīng)托付倒懸山,從扶搖洲購買了一株榆樹,移植小庭,忽發(fā)一花,高邁屋脊。讓劍仙心生歡喜,就改了宅邸名字。只是劍仙一死,又無弟子,宅子多年無人打理,種榆仙館又有一層仙家禁制,外人不會擅闖,所以如今宅子里邊的光景,是枯死還是繁茂,是花開還是花落,已經(jīng)無人知曉了。
苦夏說道:“我與好友第一次游歷劍氣長城,好友愛慕這位劍仙的一位弟子,只是規(guī)矩不可更改,兩人無法成為神仙道侶?!?/p>
陳平安說道:“你那朋友若是留下了,不就可以成為一對眷侶?”
苦夏苦相更苦,感慨道:“我們浩然天下的劍修,能有幾個是無牽無掛的山澤野修?就算一開始是,就像那皚皚洲的鄧涼,最終還是會被大宗門祖師堂收納的。何況我那好友,自幼便是被寄予厚望的譜牒仙師,師門恩重,如何是說割舍就割舍的?師門當(dāng)中,又有好友極其敬畏的長輩。”
陳平安說道:“難兩全?!?/p>
苦夏劍仙轉(zhuǎn)頭說道:“所以我與好友,都很佩服隱官大人?!?/p>
陳平安笑道:“苦夏劍仙,既然不會撒謊就別撒謊了?!?/p>
沒什么好友,也不是什么劍仙的弟子。
分明就是苦夏本人,就是那位女子劍仙。
苦夏劍仙無奈道:“先前那趟送行至南婆娑洲,一路上人人勸我,郁狷夫和金真夢、朱枚這些晚輩都勸我,好像我做了件多么了不起的壯舉,我實在是心中愧疚,當(dāng)不起她們的那份敬佩?!?/p>
陳平安說道:“若是苦夏劍仙說開了,信不信郁狷夫與朱枚只會更加敬重前輩?”
苦夏劍仙先是茫然,繼而恍然,最后有些釋然,“不說開好,還是不說開好。身為長輩,與晚輩說這些兒女情長,不合適?!?/p>
陳平安問了一個問題,“種榆仙館的主人,當(dāng)年是為了積攢戰(zhàn)功,反而戰(zhàn)死,你就不怨恨老大劍仙,不怨恨這座劍氣長城?”
苦夏劍仙搖頭道:“沒有劍氣長城的水土,我能遇到這樣的她嗎?”
這是苦夏劍仙的真心話。不恨劍氣長城,恨什么,要恨之人,也是自己的窩囊。
陳平安點點頭。
先有林君璧,再有苦夏劍仙,陳平安對那個邵元王朝的印象,好轉(zhuǎn)幾分。
阿良昨天揭開一個謎底,今天苦夏劍仙又解開一個謎團(tuán)。
苦夏劍仙突然問道:“隱官大人,你不是說自己對這里半點不熟悉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