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先前與年輕隱官打過照面的渡船管事,已經(jīng)畢恭畢敬自報名號,然后抱拳道:“見過隱官!”
那個嚷嚷著要捅自己一刀的管事,好似被天雷劈中,怔怔無言。
陳平安卻沒有真為難這個管事,反而主動讓利一分,然后就離開大堂。
這一次出了春幡齋,返回劍氣長城,陳平安沒有像往常那樣繞遠路,而是走了最早的那道大門。
還是那個坐在蒲團上看書的小道童,見著了陳平安,小道童頭也沒抬。
大門另外那邊的抱劍漢子沒露面,陳平安也沒有與那位名叫張祿的熟悉劍仙打招呼。
今天明天后天
陳平安在街角酒肆找到了阿良。
阿良正在與一位劍修男子勾肩搭背,說你傷心什么,納蘭彩煥得到你的心,又如何,她能得到你的身子嗎?不可能的,她納蘭彩煥沒這本事。那個男人沒覺得心里好受些,只是愈發(fā)想要喝酒了,晃晃悠悠伸手,拎起桌上酒壺,空了,阿良趕緊又要了一壺酒,聽到噓聲四起,只見謝夫人擰著腰肢,繞出柜臺,眉眼帶春,笑望向酒肆外邊,阿良轉頭一看,是陳平安來了,在劍氣長城,還是咱們這些讀書人金貴啊,走哪兒都受歡迎。
陳平安落座后,笑道:“阿良,邀請你去寧府吃頓飯,我親自下廚?!?/p>
謝夫人將一壺酒擱放在桌上,卻沒有坐下,阿良點頭答應了陳平安的邀請,這會兒仰頭望向婦人,阿良醉眼朦朧,左看右看一番,“謝妹子,咋個回事,我都要瞧不見你的臉了?!?/p>
婦人嗤笑道:“是不是又要念叨每次醉酒,都能瞅見兩座倒懸山?也沒個新鮮說法,阿良,你老了。多翻翻二掌柜的皕劍仙印譜,那才是讀書人該有的說頭?!?/p>
謝妹子的喜新厭舊,阿良有些傷心。
兩人離去,陳平安走出一段距離后,說道:“以前在避暑行宮翻閱舊檔案,只說謝鴛受了重傷,在那以后這位謝夫人就賣酒為生。”
阿良震散酒氣,伸手拍打著臉頰,“喊她謝夫人是不對的,又不曾婚嫁。謝鴛是楊柳巷出身,練劍資質極好,小小年紀就脫穎而出了,比岳青、米祜要年紀小些,與納蘭彩煥是一個輩分的劍修,再加上程荃趙個簃心心念念的那個女子,她們就是當年劍氣長城最出挑的年輕姑娘?!?/p>
阿良感慨道:“小雨淅瀝,天地朦朧,英俊書生忽見一女子,撐傘而行,青羅之衣,撐傘如花開陌上,人如楊柳依依春雨中,絕美?!?/p>
陳平安說道:“將‘英俊書生’去掉,只余女子一人,那幅畫卷就真的很美好了。”
阿良笑道:“沒有那位英俊書生的親眼所見,你能知道這番美人美景?”
阿良繼續(xù)道:“謝鴛在戰(zhàn)場上與劍仙綬臣的一個師妹,互換了一把本命飛劍,各自崩碎,然后身受重傷的她來不及撤離,就被綬臣趕到,又補了一劍。如果沒有遭此一劫,謝鴛躋身上五境,很輕松。所以謝鴛與‘文?!苊芤幻},有不共戴天之仇,你將那甲申帳流白打了個半死,謝鴛對你自然心懷感激?!?/p>
阿良幸災樂禍道:“這種事情,見了面,至多道聲謝就行了,何必破例不收錢?!?/p>
陳平安這才心中了然,阿良不會無緣無故喊自己去酒肆喝一頓酒。
原來是為謝鴛解開一心結,當然阿良也白喝了一頓酒。
到了寧府,陳平安果真去灶房下廚,白嬤嬤幫忙,兩人閑聊些瑣碎事。
阿良在陳平安所住宅子的廂房里邊,翻看那本如雷貫耳的皕劍仙印譜,桌上還有不少空白扇面和材質平平的素章,不過看樣子,應該是不會動筆下刀了。
寧姚坐在一旁,問道:“天外天的化外天魔,到底是怎么回事?難道那座白玉京,都無法完全將其鎮(zhèn)壓?”
化外天魔的由來,浩然天下一直沒有個確切說法。至于劍氣長城的劍修,是根本不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