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那刀法,符箓圖案,屈曲纏繞極盡塞滿之能事。有收刀處,收筆處如下垂露珠,低垂卻不落,水運凝聚似滴滴朝露。
也有那有如木匠刨花的切刀,捻芯低頭輕輕吹拂掉無用之碎屑,而那些碎屑,自然全部來自年輕隱官的脊柱。
今天收工之后,捻芯又拖拽著年輕人去往那道小門,埋怨道:“陳平安,這都撐不住,至多就三十刀的事情了。如果不是我收刀及時,你的整條脊柱就算廢了。是想要再斷一次長生橋?!”
奄奄一息的年輕人,早已不能開口言語,只是嘴唇微動,應該是在罵人。
一地血跡,捻芯都沒有浪費,鮮血會自行串聯(lián)成線,最終全部收入她腰間的繡袋當中。
老聾兒站在小門那邊,開了鎖,捻芯將年輕隱官隨手丟入屋內那座金色巖漿滾滾的“熔爐”。
老聾兒關了門。
捻芯正要離去,老聾兒說道:“隱官大人如何殺上五境,老大劍仙沒講過,你們打算怎么解決?”
捻芯搖頭道:“他沒說?!?/p>
老聾兒笑道:“今天還算順利?”
捻芯眉宇間皆是陰霾,“陳平安遲遲不能躋身遠游境,終究不是長遠之計。其實當下的苦頭,十分疼,有三分都是他自找的,換成是我,讓老大劍仙用些偏門手段,先破境再說。既然著急離去,為何又不著急至極?!?/p>
老聾兒嗯了一聲,這些煩心事,與自己無關,說道:“捻芯姑娘,當了這么多年鄰居,不如今兒請你吃頓泥鰍燉豆腐?我那主人少年,手藝當真不錯??偤眠^你五臟六腑互嚼著,自己吃自己?!?/p>
捻芯不領情,飄然遠去。
老聾兒去了大妖清秋那座牢籠,都不用老聾兒言語,大妖就乖乖交出三錢本命精血和一大塊血肉,然后顫聲問道:“能不能幫忙捎句話給隱官?”
這樣下去,真扛不住。
老聾兒吃著青鰍血肉,筋道十足,就是比熟食滋味差了許多,笑道:“隱官大人不是又找過你一次嗎?怎么,上次依舊沒談攏?”
大妖清秋笑容苦澀。
先前與那年輕人,確實又見了一面,但是當時自己恨不得將那家伙拽入牢獄,就又“婉拒”了對方的提議。
年輕人說了句,聽說鰍之屬,喜陰濁,最畏日曦。然后丟了一張鬼畫符的黃紙符箓到牢籠,大妖清秋就一手抓過,吃了那張符箓,很是譏諷了一頓年輕人的符箓手段。
在那之后,年輕人就不來了,倒是老聾兒隔三岔五就來。
老聾兒吃干抹凈,雙手負后,“早干嘛去了?!?/p>
興許這天是那大妖清秋的黃道吉日,陳平安逛了一遍上五境大妖的牢籠。
年輕人路過的時候,大妖清秋立即出現在劍光柵欄附近,說道:“如何才能不讓乘山找我麻煩?”
陳平安愣了一下,乘山是那老聾兒在蠻荒天下的化名?避暑行宮關于老聾兒的檔案,就兩張書頁,還被上任隱官蕭愻將每個字都涂抹成了墨塊,一個字涂一塊的那種,既不直接撕去書頁,也不胡亂涂抹大片,她就好像在做一件很有趣事情。
陳平安停下腳步,與大妖清秋對視,“很簡單,你與我說那曳落河大妖仰止的內幕,越詳細越好?!?/p>
大妖清秋沉默片刻,面帶譏笑,竟是直接退回霧障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