結果裴錢再頭尾抽掉兩張符箓之后,一下子抹開那捆符箓,然后她就開始目瞪口呆。
一個晴天霹靂砸在李槐頭上,大有出師未捷身先死之委屈,怎的這些外鄉(xiāng)人,還是山上當神仙的,怎的都沒家鄉(xiāng)人的半點淳樸了?!
一大捆符箓,除了先前四張畫符了,其余全是一文不值的空白符紙。
裴錢小聲念叨著果然果然,山上買賣,跟昔年南苑國京城大街小巷的市井買賣,其實一個德行。
裴錢雙手使勁揉臉片刻,最后哀嘆道:“算了,說好了各占一半,這三十五顆雪花錢,全部記在我賬上?!?/p>
重新攤開賬本,雖然提筆寫字,但是裴錢一直轉頭死死盯住那個李槐。
李槐小心翼翼問道:“去虛恨坊罵街去?”
裴錢咬牙切齒道:“人家又沒強買強賣,罵個錘兒!”
裴錢合上賬本,背靠椅子,連人帶椅子一搖一晃,自言自語道:“天上掉餡餅的事情,沒有的?!?/p>
裴錢一說起餡餅,李槐就有些傷感,因為有些想念自家的豬肉白菜餡餃子了,水芹薺菜的,哪怕無肉,也好吃。
一想到自己這趟出門,這還沒到北俱蘆洲呢,就已經(jīng)背上了半顆小暑錢的天大債務,李槐就更傷感了。
裴錢說道:“行了行了,那顆小暑錢,本就是天上掉下來的,這些物件,瞧著還湊合,不然我也不會讓你買下來,老規(guī)矩,平分了?!?/p>
一件仙人乘槎青瓷筆洗,一幅狐貍拜月畫卷,一只附贈一對三彩獅子的老檀木文房盒,一張仿落霞式古琴樣式的鎮(zhèn)紙,一方仙人捧月醉酒硯,一只暗刻填彩的綠釉地趕珠龍紋碗。
說實話,能夠在一條跨洲渡船的仙家店鋪,只用一顆小暑錢,買下這么多的“仙家器物”,也不容易的。
裴錢趴在桌上,端詳著那古琴鎮(zhèn)紙,李槐在看那幅狐貍拜月圖,兩人不約而同,抬起頭對視一眼,然后一起咧嘴笑起來。
桌上這些興許不太值錢的物件,當然不談那捆已經(jīng)被裴錢丟入書箱的符紙,他們其實都很喜歡啊。
到了骸骨灘渡口,下船之前,裴錢帶著李槐去與蘇管事和黃掌柜分別告辭。
黃掌柜笑呵呵拿出了一份臨別贈禮,說別推辭,與你師父是忘年好友,理當收下。裴錢卻如何都沒要,只說以后等虛恨坊在牛角山渡口開業(yè)大吉了,她先力所能及,送份小小的開門禮,再厚著臉皮跟黃爺爺討要個大大的紅包。黃掌柜笑得合不攏嘴,答應下來。
不但如此,裴錢還取出暖樹姐姐準備的禮物,是用披云山魏山君栽種青竹的一枚枚竹葉,做成的精致書簽,分別送給了渡船上的兩位老前輩。
竹葉上邊寫有些詩詞內容,不是大白鵝寫的,就是老廚子寫的,裴錢覺得加在一起,都不如師父的字好看,湊合吧。
所幸兩位老人都笑著收下了,如出一轍,都是掃過一眼后就再多看幾眼的那種,裴錢原本還挺擔心當面收下轉身就丟的,看樣子,不太會了。
上山下水,先拜神仙先燒香,師父沒叮囑過裴錢,但是她跟著師父走過那么遠的江湖,不用教。
所以裴錢沒有先去壁畫城,而是直接帶著李槐去了木衣山。
待客之人,還是披麻宗的那位財神爺,韋雨松。
竺泉這次湊巧在山上,就來見了陳平安的開山大弟子。
同樣是背竹箱手持行山杖,先前那個叫陳靈均的青衣小童,瞧著鬼頭鬼腦的,雖不討厭,卻也不算太過討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