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清風(fēng)無奈道:“以崔先生的手段,徹底禁絕此書,不難吧?”
崔東山只是在地上撒潑打滾,大袖亂拍,塵土飛揚(yáng)。
柳清風(fēng)揉了揉額頭。
崔東山坐起身,雙手籠袖,耷拉著腦袋,“其實(shí)我半點(diǎn)不生氣,就是有些……”
柳清風(fēng)補(bǔ)上一句,“失望。”
崔東山搖搖頭,“錯了。恰恰相反?!?/p>
崔東山抬起一手,雙指并攏,輕輕舉起,“愿為夜幕暗室的一粒燈火,照徹萬里塵埃千百年?!?/p>
看門狗
埋河水神將那仰慕已久的大劍仙左右領(lǐng)進(jìn)門,繞過一堵與埋河水運(yùn)牽連的影壁,穿廊過道,到了大堂那邊,一位老廚子剛從灶房返回,手持一只小碟,裝著劉家鋪?zhàn)拥某旖罚赜桶局筮^了,鮮紅鮮紅,一股子辣味,老廚子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問道:“娘……娘,朝天椒還……還要么?”
先前水神娘娘嫌棄今夜的油爆鱔魚面不夠勁,就讓老廚子去炒一碟朝天椒,不曾想沒等著,劍仙就駕臨碧游宮了。
她瞥了眼老廚子手里邊的小菜碟,看了眼桌上的那盆油爆鱔魚面,最后轉(zhuǎn)頭望向身邊的劍仙左右,她怪難為情的。
難得吃一頓宵夜,就給撞見了。早知道就換個小碗。
左右說道:“水神娘娘只管繼續(xù)吃宵夜,我不著急返回桐葉宗。吃完之后,我再說正事?!?/p>
瞅瞅,什么是平易近人的劍仙,什么是溫良恭儉讓的讀書人?眼前這位文圣老爺?shù)牡諅鳎褪橇?。她只覺得文圣一脈的讀書人,咋個都這么善解人意?
她試探性問道:“給左先生也來一碗?”
左右在一旁落座,看了眼桌上的那只大盆,道:“不用?!?/p>
“那就勞煩左先生等我片刻,天大地大肚皮最大,哈哈?!?/p>
她說完了客氣話,就不再客氣,從老廚子手中接過那菜碟,倒入面條中,手持筷子一通攪和,然后開始埋頭吃宵夜,習(xí)慣性將一條腿踩在椅子上,突然想起左先生就在一旁,趕緊端正坐好,每三大筷子,就拿起桌上酒壺,抿一口碧游宮自家釀造的酒水,酒釀烈,搭配朝天椒,每次喝酒之后,個子矮小的水神娘娘,便要閉上眼睛打個激靈,痛快痛快,胡亂抹一把臉上汗水,繼續(xù)吃那“碗”鱔魚面。
碧游宮沒那亂七八糟的繁文縟節(jié),談不上規(guī)矩森嚴(yán),比如老廚子到了大堂就再沒走,理由充分,等水神娘娘用完餐,他要帶走碗碟。
一些個埋河溺死水鬼出身的碧游宮女官、丫鬟神侍,也都小心翼翼攢簇在門外兩側(cè),畢竟一位劍仙可不常見,過來沾一沾劍仙的仙氣也好。她們都不敢喧嘩,只是一個個瞪大眼睛,打量著那位坐在椅上閉目養(yǎng)神的男子。原來他就是那位兩次“蒞臨”桐葉宗的左先生啊。用自家水神娘娘的話說,就是一劍砍死飛升境杜懋,天上地下,唯有我左先生。在左先生面前,咱們桐葉洲就沒一個能打的,玉圭宗老荀頭都不行,新宗主姜尚真更不夠看。
埋河水神吃完了面條,朝大門口那邊瞪眼道:“還沒看夠?!”
嘩啦啦飄蕩散去。
她選擇坐在左右對面,但是挑了張靠近大門些的椅子落座,笑道:“對不住左先生了,我這碧游宮平日里,沒什么神仙老爺光顧的,他們總埋怨我這水神娘娘沒牌面,這次就讓他們好好開開眼?!?/p>
左右睜眼說道:“無妨?!?/p>
他之所以御劍南下埋河,今夜造訪碧游宮,是因?yàn)橛行〇|西,要親手交給眼前這位被小師弟說成“一條埋河都裝不下她那份豪杰氣概”的水神娘娘。當(dāng)年在劍氣長城那座酒鋪?zhàn)油膺?,陳平安親口所說,當(dāng)時居中而坐的兩人先生,喝著小酒,以關(guān)門弟子的山水故事佐酒。
埋河水神這座碧游府,當(dāng)年從府升宮,波折重重,如果不是大伏書院的君子鐘魁幫忙,碧游府興許升宮不成,還會被書院記錄在冊,只因?yàn)槁窈铀衲锬飯?zhí)意討要一本文圣老爺?shù)牡浼?,作為未來碧游宮的鎮(zhèn)宮之寶,這確實(shí)不合規(guī)矩,文圣早已被儒家除名,陪祀神像早已被移出文廟,所有著作更是被禁絕銷毀,需知大伏書院的山主,更是亞圣府出來的人,所以碧游府依舊升為碧游宮,埋河水神娘娘除了感激鐘魁的仗義執(zhí)言,對那位大伏書院的山主圣人,印象也改觀不少,學(xué)問不大,度量不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