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劍來 第1370節(jié)（第4頁）

陳平安抱拳道：“先前舉動無禮，與老先生道歉。言語誠意不太夠，那就花錢權當賠罪?！?/p>

裴錢跟隨師父一起抱拳致歉，只是她遠遠不如先生會說話，就沒開口。

老舟子立即笑逐顏開，趕緊松開竹蒿，渡船輕輕撞在渡口上，“姜氏掙錢路數太黑心，都有了那河上云橋，還昧著良心讓我擺渡撐船，若非寄人籬下，有規(guī)矩在，不然今兒過江，就不讓客官掏腰包了。”

陳平安給了三顆雪花錢，老舟子收入袖中，撥轉船頭，側身靠岸，老人站在小舟船頭那邊。

三人登船，陳平安坐在船頭那邊，裴錢與師父并排而坐，雙手握拳輕放膝蓋，崔東山獨自坐在小船中央，拋了一只袖子入水，好像在用袖子釣魚。

小船緩至江心。

老蒿師突然轉頭道：“客人瞧著像是一位飽腹詩書的讀書人，恕我冒昧，敢問何謂參禪？”

陳平安笑道：“問個佛心是什么，不知即是參禪。”

老蒿師細細咀嚼一番，點頭贊賞道：“夫子恁大學問，此語有真意。老頭兒我在此撐船多年，問過好些讀書人，都給不出夫子這般好答?！?/p>

有此捫心一問，是心動起念，由此想去是修行，自覺不知是心定，若能以此捫心問不停，便是漸次修佛去靈山，最終心有靈山不遠求，不外求。

陳平安補了一句，“是我與書上圣賢借來的答案?！?/p>

崔東山趕緊抬頭，澄清道：“別別別，自古書上無此語，分明是我先生自己心中所想。先生何必謙讓?！?/p>

老蒿師點頭道：“我相信是夫子自己琢磨出來的答案，心中早有此答，只等今夜此問?！?/p>

陳平安笑道：“我叫曹沫，老前輩直接喊我名字即可?！?/p>

老蒿師搖頭道：“學無長幼，達者為先，夫子確實不用如此謙讓。不過夫子有個好名字啊，世間最出名之‘曹沫’，本就是刺客列傳第一人，關鍵是能夠先輸后贏，韌性后勁十足。夫子既然與此人同名同姓，相信以后成就，只高不低?！?/p>

陳平安趕緊嘴上說不敢想不敢想，偷偷瞥了眼崔東山，崔東山立即還了個眼神，示意先生多想了。

陳平安松了口氣，差點誤以為眼前老舟子，就是那曹沫，豈不尷尬。

“有人辭官歸故里，有人星夜趕科場。人生忙碌不停歇，何苦來哉?！?/p>

老蒿師自顧自感慨一番，忍不住又轉頭問，“夫子可知曉蘇仙所說的人生十六賞心事？”

陳平安點頭道：“月夜攜友行舟崖下，清風徐來，水波不興，是蘇子所謂的第一賞心悅事?！?/p>

老蒿師使勁撐起一竹蒿，一葉扁舟在水中去勢稍快，“蘇仙豪邁，我倒是覺得良辰美景十六事，都比不上個‘今日無事’?！?/p>

陳平安笑道：“老先生所說甚是，只不過道在瓦甓，忙碌是修行，休歇是修心，一日有一日之進境。話說回來，如果能讓今日忙碌時變成個今日無事，便是個道心里外皆修道、我乃地上一真人了?！?/p>

老蒿師輕輕撐蒿劃水，漣漪陣陣，小舟飄搖，“夫子此語真真妙哉。所有金丹客與陸地神仙，都該聽一聽夫子此語，人心炎炎酷暑中，可得一劑清涼散?！?/p>

陳平安拱手笑道：“老先生言重了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