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槐哈哈一笑,快步走到老瞎子身邊,嫻熟揉肩敲背。
黃衣老者立即覺得老瞎子收這位李大爺做徒弟,確實眼光挺好的。它就是擔(dān)心自己飯碗不保,給李槐搶了去。
李槐突然停下動作,沒來由就想起了楊家鋪子,有些傷感。
老瞎子說道:“不用如此,到了歲數(shù),釋然而去,是大幸事?!?/p>
李槐撓撓頭,“希望如此?!?/p>
老瞎子問道:“你是先去大山那邊看幾眼,還是直接返回城頭?”
李槐大手一揮,“逛逛自家山頭去!”
李寶瓶沒有同行。
給老瞎子帶到了十萬大山那處山巔茅屋,李槐環(huán)顧四周,總覺得自己掉入了個賊窩,老瞎子之所以如此收徒,是缺錢花了。
李槐看了眼那條恢復(fù)真身的老狗,趴在一旁,輕輕搖尾,李槐與老瞎子問道:“晚飯吃啥?”
算計
進(jìn)了條目城,陳平安不著急帶著裴錢和周米粒一起游歷,先從袖中捻出一張黃紙材質(zhì)的陽氣挑燈符,再雙指作劍訣,在符箓四周輕輕劃抹,陳平安始終凝神觀察符箓的燃燒速度,心中默默計數(shù),等到一張?zhí)魺舴従徣急M,這才與裴錢說道:“靈氣充沛程度,與渡船外邊的海上無異,但是光陰長河的流逝速度,好像要稍稍慢于外邊天地。我們爭取不要在此地拖延太久,一月之內(nèi)離開此地?!?/p>
裴錢點點頭,心領(lǐng)神會,腳下這艘渡船巨城,多半是一處類似小洞天的破碎山河秘境,只是被高人煉化,就像青鐘夫人的那座淥水坑,已經(jīng)是一座小天地了。
陳平安散開先前劍訣的殘余氣機,稍稍投石問路,劍氣流溢十?dāng)?shù)丈,就被陳平安立即收攏,不再任由劍氣繼續(xù)蔓延開來。
條目城內(nèi)天地靈氣稀薄,不是一個適宜煉氣的修道場,當(dāng)然不排除萬瑤宗和三山福地的那種可能,某人或某地,鯨吞了半個一,甚至是占據(jù)了更多的靈氣和氣運,最終使得一座小天地,若大海歸墟一般。
裴錢看著大街上那些人流,視線挑高幾分,眺望更遠(yuǎn),亭臺樓閣,竟是越遠(yuǎn)越清晰,太過違反常理,好像只要看客有心,就能一路看到天涯海角。
裴錢最終視線落在在一處極遠(yuǎn)處的高樓廊道中,有位宮女模樣的妙齡女子背影,在明月夜中踮起腳跟,高高探出手臂,露出一截白玉藕似的手腕,懸掛起一盞竹篾燈籠,宮女驀然回首,姿容秀美,她對裴錢嫣然一笑,裴錢對此見怪不怪,只是微微視線偏移,在更遠(yuǎn)處,兩座高聳入云的彩樓之間,架有一座廊橋,如一掛七彩長虹懸在天隅,廊道中央地帶,站著一個長著鹿角的銀眸少年,雙手十指交纏,橫放xiong前,大袖曳地,恍若一位仙家書籍上所謂的閣中帝子,正在與裴錢對視。
裴錢視線再轉(zhuǎn),一處建造在小山上的富麗府邸,朱樓碧瓦,雕梁玉棟,其中有一位衣裙綢緞光澤如月色流水的女子,頭戴一頂金色冠冕,正斜依美人靠,涂抹胭脂,輕輕點唇,發(fā)現(xiàn)了裴錢的打量視線后,似乎受到了驚嚇,美人立即拿起一把紈扇,卻又好奇,故而只是以一把繪有繁密百花的精致紈扇,遮掩半張面孔,對著裴錢,只見那女子半截鮮紅嘴唇,半張雪白臉龐,好像認(rèn)清了那裴錢的姿容并不出彩,她便輕輕一挑眉,眉眼輕挑卻不輕佻,只是略帶幾分挑釁意味。
裴錢立即收起視線,揉了揉額頭,只是往遠(yuǎn)處多看了幾眼,竟然有些許目眩之感,裴錢重新定睛,挑選那些更近的風(fēng)景和行人,眼前這條街道盡頭拐角處,出現(xiàn)一隊巡城騎卒,為首一騎,馬上持長戟,人與坐騎皆披甲,武將披掛鐵甲,如魚鱗細(xì)密。路上擁堵,人滿為患,披甲武將偶爾提起手中長戟,輕輕撥開那些不小心沖撞騎隊的路人,力道極巧,并不傷人。
裴錢先與陳平安大致說了眼中所見,然后輕聲道:“師父,城內(nèi)這些人,有點類似郁家一本古籍上所謂的‘活神仙’,與狐國符箓美人這類‘半死人’,還有白紙福地的紙人,都不太一樣?!?/p>
符箓傀儡,最為下乘,是靠符膽一點靈光的仙家點睛之筆,作為支撐,以此開竅生出靈智,其實沒有真正屬于它們的肉身魂魄。
陳平安卻是第一次聽說“活神仙”,十分好奇,以心聲問道:“活神仙?怎么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