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良說道:“怎么都想不到,當(dāng)年在大驪京城,是跟那家伙見到的最后一面。”
老秀才點點頭。
遙想當(dāng)年,餓著肚子的老秀才在那學(xué)塾教書,有天瞥見學(xué)塾外邊站著個偷聽學(xué)問的外鄉(xiāng)人,一看就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有錢孩子,老秀才便卯足勁多講了幾句精妙學(xué)問,等到鬧哄哄的稚童們放學(xué)歸家去,少年果然被當(dāng)時還半點不老的學(xué)塾夫子一身才學(xué)所折服,就那么一直等在門外,最后還在門口作揖求學(xué),說是想要拜師,少年很懂禮數(shù),很講規(guī)矩,老秀才當(dāng)時樂呵不已,便覺得自己還沒弟子呢,這不眼前就有個現(xiàn)成的?教誰學(xué)問不是教嘛。
那天黃昏里,一大一小兩個讀書人,一路伴著雞鳴犬吠和炊煙裊裊,聞著飯菜香味,并肩走在街巷里,到了家里,不曾想那個少年還會生火做飯。
老秀才緩緩道:“教誰不算教?不曾想一個不小心,偏偏教了個最聰明又最愿意務(wù)實的學(xué)生?!?/p>
阿良笑道:“別的不說,有件事我得謝他,如果不是他,我就只能認識個文圣,而不是什么老秀才了。”
老秀才擺擺手。
于是阿良就只是遞過去一壺酒。
老秀才接過酒壺,阿良陪著一起喝酒。
阿良突然冒出一句:“老秀才,你沒老那會兒,模樣其實真不咋的。”
老秀才呵呵一笑,“放你的屁,只會比你更俊俏。你再瞧瞧我的幾個學(xué)生,哪個模樣、風(fēng)度不是一等一的好?”
阿良嗤笑道:“不談傳授學(xué)問,先生也能給學(xué)生教出個模樣?。俊?/p>
老秀才揉了揉下巴,“其他文脈,學(xué)也學(xué)不來啊,你看再傳弟子當(dāng)中,小寶瓶,曹晴朗,小裴錢……你再看看你?”
阿良站起身,老秀才問道:“干嘛去?”
阿良笑道:“放心,我找人去,估計很快就需要你在這里幫忙說話了。”
老秀才趕緊起身,壓低嗓音道:“那就干脆多找?guī)讉€,還有得賺,我這里有份名單,拿去拿去。”
阿良接過那張紙,收入袖中,只是瞥了一眼,就知道自己有的忙了,身形匆匆化虹離去。
在那拳腳與劍都可以隨意的天外。
懸空對峙的兩人四周,光亮點點,皆是遙遠星辰。
一個手里拎著她自己半截手腕的羊角辮小姑娘,一邊擺弄對齊傷口,一邊與那人瞪眼道:“夠了沒?!非要攔著我去蠻荒天下?!信不信惹毛了我,就一頭撞入南婆娑洲或是桐葉洲,讓你那個可憐兮兮的先生徹底玩完?!”
一襲青衫,面無表情,單手持劍,一身劍氣再無拘束,“求你去?!?/p>
好不容易暫時馬虎縫借了那一截纖細手腕,蕭愻晃了晃胳膊,燦爛笑道:“那就不去找你先生的麻煩了,我換個地兒,去那寶瓶洲落魄山,拜會一下咱們那位隱官大人?!”
一劍遞出,就是答案。
蠻荒天下一處渡口,那位與醇儒陳淳安一同守住南婆娑洲的墨家鉅子,單獨在此處,一人建城,一人守城,兩不耽誤。
一個魁梧男子,身邊帶著個小精怪,從海上歸墟來到蠻荒天下,再游歷至此,一路上都刻意繞過山頭勢力,只看山水。
劉十六仰頭望向那座“自行生長”的奇異城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