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皇今天熬過了一連串的天大意外,也不在乎多個心性大變的田婉,笑道:“蘇稼和那枚養(yǎng)劍葫,以及我那關(guān)門弟子吳提京,反正都是你帶上山的,具體如何處置,你說了算?!?/p>
田婉神色淡然說道:“立即恢復(fù)蘇稼的祖師堂嫡傳身份,她還有繼續(xù)練劍的資質(zhì),我會暗中幫她,那枚養(yǎng)劍葫放入寶庫,名義上依舊歸屬正陽山,什么時候要用了,我去自取。至于已經(jīng)離山的吳提京,你就別管了,你們的師徒緣分已盡,強求不得。不去管他,說不定還能幫著正陽山在將來,多出一位風(fēng)雪廟神仙臺的魏晉?!?/p>
竹皇問道:“那么宗門諜報、山水邸報和鏡花水月三事?”
田婉冷笑道:“自然是有勞宗主另請高明了?!?/p>
其實竹皇當(dāng)下最想要一巴掌打死的,是水龍峰晏礎(chǔ)的那個得意弟子。
田婉轉(zhuǎn)過頭,看著這個昨天還志得意滿、謀劃一洲的宗主,譏笑道:“是不是到現(xiàn)在,還不知道問劍之人,到底是誰?”
竹皇落座后,伸出一掌,笑道:“不如坐下喝茶慢慢聊?”
田婉直接御風(fēng)返回那座鳥不站的茱萸峰,竹皇自嘲一笑,收起了那些劍意,小心翼翼藏入袖中,再出聲將那掌柜倪月蓉喊來,陪著自己喝茶。
倪月蓉跪坐在蒲團上,喝著茶,感覺比喝刀子還難受。
竹皇突然拋出一個問題:“倪月蓉,如果當(dāng)年你可以選擇,而且不管如何選擇,都沒有半點后后顧之憂,你還會當(dāng)那晏礎(chǔ)的山上外妾嗎?”
倪月蓉臉色慘白無色,竹皇身體前傾,竟是幫她續(xù)上一杯茶水,然后和顏悅色道:“不用緊張,我只是想聽一聽真話?!?/p>
倪月蓉滿頭汗水,顫聲道:“能夠被晏掌律看上,雖無名分,倪月蓉沒有任何怨言,這么多年來,晏掌律對我和過云樓,還有青霧峰,多有幫襯?!?/p>
竹皇笑著點頭,她的答案是什么,本來就無所謂,竹皇想要的,只是她的這份如履薄冰,于是竹皇又問道:“你覺得元白出任下宗宗主,對我們上宗來說,是好事,還是壞事?”
倪月蓉硬著頭皮說道:“宗主英明?!?/p>
竹皇笑道:“那讓你去擔(dān)任下宗的財庫負(fù)責(zé)人,會怎么做?”
倪月蓉靈光一閃,說道:“我與水龍峰再無半點瓜葛,往后只有公事往來,再無半點私誼?!?/p>
竹皇繼續(xù)問道:“如果你在下宗那邊,大權(quán)在握了,哪天看中了一個相貌英俊的下宗子弟,對他極有眼緣,你會怎么做?會不會學(xué)晏礎(chǔ),對他威逼利誘?”
倪月蓉如遭雷擊,這個宗主,今天是不是失心瘋了,怎么總是問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,倪月蓉神色尷尬道:“若是雙方你情我愿,就結(jié)為山上道侶,如果對方已經(jīng)心有所屬,強扭的瓜不甜,不敢強求?!?/p>
倪月蓉當(dāng)然很怕眼前這位宗主,但是那個頭戴蓮花冠、身穿青紗道袍的年輕劍仙,同樣讓倪月蓉心有余悸,總感覺下一刻,那人就會面帶微笑,如入無人之境,隨意出現(xiàn)在正陽山地界,然后站在自己身邊,也不說什么,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在想什么,更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么。
竹皇嘆了口氣,心中憂慮,不減反增。
看來今天問劍最狠的,不是陳平安和劉羨陽的那些劍術(shù),而是當(dāng)時劉羨陽登山時掏出的那幾本賬簿。
顯而易見,只會是陳山主的手筆!
因為劉羨陽一看就是個懶散人,根本不屑于做此事。而陳平安年紀(jì)輕輕,卻城府極深,行事好似最耐煩,只差沒跟正陽山討要一個掌律頭銜了。一個人成為劍仙,與當(dāng)宗主,尤其是開山立派的宗主,是天壤之別的兩回事。
竹皇驀然拍碎案幾,嚇得倪月蓉伏地不起。
竹皇深起身走到欄桿那邊,轉(zhuǎn)頭北望,挑選位置。
界碑一旦立起,何時才是頭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