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畫了幾只鳥雀,嫵媚可愛,栩栩如生,振翅高飛,筆下畫卷之上霧氣升騰,一股股山水靈氣跟隨那幾只鳥雀,一同飄散四方,穩(wěn)固仙簪城大陣。
描摹山水,以形媚道。飛鳥一聲云縹緲,千山萬水共風煙。
這位擔任客卿的老修士,道號瘦梅,自詡平生無所長,唯有畫到梅花不讓人。
另外一人投符入水,隨即有一頭龐然池黿,緩緩浮水出面,它在以自身體重和本命神通,分別幫助仙簪城穩(wěn)固山根和水運。
城中種種奇景異象,都在城外那一拳拳過后,搖晃不已。
哪怕仙簪城的靈氣越來越充沛,又有出自不同修士之手的大陣,多如雨后春筍,層層道法加持仙簪城,可是依舊擋不住那一拳重過一拳帶來的劇烈激蕩,高城的震動幅度,越來越夸張,一些個境界不夠的妖族修士,臉色慘白,個個驚悚,只能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將身上的那些神仙錢,只要不是谷雨錢,連小暑錢都一并捏個粉碎,略盡綿薄之力,就為了仙簪城能夠多出一絲一縷的靈氣。
道號瘦梅的老者感嘆道:“這么高的法相,不說見到了,聞所未聞?!?/p>
投符招來那頭池黿的修士點點頭,“不光是高那么簡單啊。這道人金身無垢,道德無漏,細看之下,又好似佛門無縫塔?!?/p>
蠻荒修士,如果恢復妖族真身,很大程度上就是另類的“大道顯化”,類似一種大道洄游,此舉利弊皆有,畢竟辛苦修行,就為煉形出個人身,所以一般情況下,哪怕是遇到了生死大戰(zhàn),不到迫不得已,必須拼死一搏了,妖族修士仍然不會輕易恢復真身,因為會損耗道行,無形中削弱自身道法。
而相較于妖族真身,修士的祭出法相,禁制相對較少,不過法相有空洞、密實之別,就跟一塊豆腐和一顆石頭,當然不一樣,而有些地仙修士,專門在法相一事上下苦功夫,故弄玄虛,用來震懾和嚇退不明真相的敵對修士。
眼前這一位從天而降的無名道人,莫名其妙造訪仙簪城,然后一句話不說就動手砸城,他的這尊法相,實在過于驚世駭俗了。
只說法相一途,興許占據蠻荒一輪明月的荷花庵主,與那位占據極多水運的曳落河舊主仰止,這兩位才能夠勉強做到這一步。只是前者已經身死道消,后者聽說先是被重返浩然天下的柳七攔截在歸墟附近,最終被中土文廟拘押在了大道壓勝的火山之中。
道號瘦梅的老修士疑惑道:“真是那個年輕隱官?可他在城頭那會兒,不才是玉璞境嗎?根據托月山那邊傳出的消息,那場議事之時,陳平安修士境界依舊,不過是武學境界,從山巔境變成了止境?!?/p>
對面好友苦中作樂,一邊不停畫蛟龍符丟入水中,增加龍門水運,一邊笑著打趣道:“要是隱官被留下做客,你可以自己去問問看。”
“那頂道冠,瞧著像是白玉京三掌教的信物吧?是仿造之物?傳聞荷花庵主耗費無數天材地寶,不還是未能做成此事嗎,次次功虧一簣?荷花庵主都不行,咱們蠻荒天下誰能做到這等壯舉?”
畫符修士瞥了眼道人頭頂的蓮花冠,無奈道:“真相如何,好像已經不重要了吧。萬一咱們合力都保不住仙簪城,萬事皆休,境界懸殊太多,那道人隨便一巴掌,就可以拍死咱們這些螻蟻?!?/p>
“可如果仙簪城能夠扛下這份浩劫,風波落定,就又是一樁足可傳誦千年的山上美談了?!?/p>
“再說你之前不是專程游歷劍氣長城,為年輕隱官描摹過一幅山水畫卷嗎?瘦梅兄,你這會兒其實可以趕緊燒香,祈求城外那人正是陳平安才好嘛,說不定你憑此還能有那一線生機。”
“好的好的,到時候我?guī)湍阋黄鹎笄罂础!?/p>
端坐龍門兩邊的老修士,身形跟著仙簪城搖晃不已,兩位老友相互開著玩笑,只是對視一眼,發(fā)現(xiàn)對方都在苦笑。
“對了,這家伙前前后后總共遞出多少拳了?”
“差不多得有二十五拳了。”
“如今唯一的希望,就只能祈求那個斐然,正在趕來仙簪城的路上了?!?/p>
就在此時,牌坊樓龍門匾額那邊,傳來一個略帶笑意的溫醇嗓音,是一口最地道的蠻荒大雅言,“我那位斐然兄,也要來仙簪城做客?”
一位青衫客背長劍,雙手籠袖,就站在上邊,低頭笑望向那位道號瘦梅的老修士。
既然身負十四境,就可以做到類似陰神遠游出竅的事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