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下等你久矣?!?/p>
天下皆知
渡口此行收獲頗豐,因為裴錢竟然從一捆捆賤賣的書籍當(dāng)中,發(fā)現(xiàn)夾雜了一批宮廷殿試卷秘檔,名副其實的闈墨真跡孤本,匯總了一國將近百位科舉狀元的殿試文章,每一份狀元考卷,都有鮮艷欲滴的朱砂紅字,是歷代皇帝御批“,兩方?jīng)]有邊款的印文,讓陳平安一見傾心。
知足。知不足。
金石氣不重,也無名家落款,所以定然價格便宜,只是不單賣,作為添頭附贈,客人得額外買下一件貴重貨物。
剛好陳平安還相中了一只紫砂石瓢壺,銘刻有“云中青鳥家鄉(xiāng),海底蛟龍世界”。就打算買下,回頭隨便送人。
店鋪標價三十顆雪花錢,如今桐葉洲的山上器物,但凡與靈氣稍稍沾邊,要是再加上點添油加醋的仙府“故事”,價格就會高得嚇人,哄抬價格,爭搶不休。
其實是買貴了的,但是一想到身在自家渡口,行吧,就當(dāng)是破例當(dāng)個托?
陳平安剛伸手拿住紫砂壺,就被人一撞肩頭,搶過那只石瓢壺,轉(zhuǎn)頭與店鋪掌柜大嗓門喊道:“說個價!”
也沒有計較什么,由著那人掏錢買下紫砂壺,陳平安挪步轉(zhuǎn)去拿起一只寓意福祿壽的三色翡翠手鐲,店鋪標價十顆雪花錢。
不曾想那個彪形壯漢身邊的一個朋友,又伸手過來,陳平安輕輕一抬肘,挑起對方的手腕,笑道:“哪有你們這么買東西的。”
其實陳平安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了蛛絲馬跡,這撥人當(dāng)中有個半吊子的青烏先生,手縮袖中,偷偷以一只造工粗劣的定寶盤的指針轉(zhuǎn)向,大致判定流水財走向,而由于自家落魄山有個掌律長命,陳平安身上就沾了些財運,自然而然就被那個青烏先生誤會想岔了,再加上先前的那批殿試卷秘檔,對方才會想著陳平安挑中什么就買下什么,穩(wěn)賺不賠。
其實在山下的古玩行當(dāng),這倒是常有的事。
手上這只鐲子,陳平安是肯定不會讓的,因為已經(jīng)想好了送給誰。
那個手拿定寶盤的半路青烏先生,笑道:“這位小兄弟,勸你還是割愛為妙,就算是山上神仙,可是出門在外,山高水深風(fēng)大的,還是要小心啊?!?/p>
這位洞府境神仙身邊,還站著個身材壯碩的純粹武夫,佩刀,懸一塊極有年月的官家腰牌。
如果壓四境的話,就是位山巔境大宗師了。
裴錢聚音成線,與師父解釋道:“這撥人都是南邊那個大夏朝的供奉,只是如今王朝分崩離析,光是稱帝登基的,就有三個,一皇子兩武將,都在爭個正統(tǒng)身份,三方人馬,前些年就開始派人在外搜刮錢財,手段都差不多,一路貨色,好不到哪里去,不過這幾塊供奉牌都是宮中老物件,所以我也分不清他們是誰的手下……”
裴錢驟然出手,竟然有人竟敢伸手想要摟住她的腰肢,裴錢一肘砸中對方面門,后者直接倒飛出店鋪外。
那個青烏先生怒喝道:“小心,是妖族!”
店鋪掌柜給嚇得臉色慘白,實在是千瘡百孔的桐葉洲,前些年被蠻荒天下那些妖族給害慘了,朝門外高聲喊道:“趕緊傳信靈璧山!”
以往年年清明祭祖,墳前猶有紙灰飛作白蝴蝶,如今日落狐兔眠冢上,幾家墳頭子孫來,唯有無數(shù)新鬼哭舊鬼。
得了那位青烏先生的心聲密語,那個先前搶走石瓢壺的魁梧漢子,沉聲一喝,衣衫當(dāng)場崩開,上身裸露出兩道刺青紋身,又是過肩龍,又是下山虎的。
那個還留在店鋪內(nèi)的老先生沉聲說道:“這種玩笑開不得。”
裴錢轉(zhuǎn)頭望向師父,陳平安點點頭,隨意出手就是了。
于是這撥來自舊大夏王朝的供奉老爺們,就一起去門外躺著享福去了。
陳平安收起那只翡翠手鐲入袖,再拿起那對印章,最后往柜臺上放下十顆雪花錢,轉(zhuǎn)身對那位老先生抱拳道:“謝了?!?/p>
老先生笑道:“舉手之勞。”
之后這位老先生語帶深意,“稍后靈璧山仙師趕來此地,我可以盡量幫忙解釋一二,只是最終能否解釋清楚,還是得看靈璧山仙師們?!?/p>
老人話里有話,言外之意,是你們的山頭師承,如果名聲足夠大,興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不然就會很麻煩,而且是極其棘手,被一位皇室供奉的練氣士指認為妖族修士,別說靈璧山擔(dān)待不起,一旦今天店鋪這邊沒談攏,雙方動手了,說不定還會驚動大伏書院,專門派遣一位書院君子或是賢人,趕過來勘驗身份。當(dāng)然,如果事后證明是靈璧山故意謊報,罪責(zé)不小。
老人身邊一位青壯扈從,欲言又止,是在擔(dān)心自家老爺,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