鐘魁問道:“有沒有見過那位劍術(shù)裴旻?”
“不熟,沒聊過一句話。當(dāng)年裴旻跨海遠(yuǎn)游,遠(yuǎn)遠(yuǎn)路過我那個可憐巴巴的小草窩,我就只是遠(yuǎn)遠(yuǎn)見過一面,都沒敢打招呼。飛升境劍修呢,惹不起?!?/p>
鐘魁又問道:“鄒子呢?”
“見過?!?/p>
庾謹(jǐn)緩緩說道:“生前死后,各自見過一次。還是個京城浪蕩子那會兒,見著個路邊算命攤子,是鄒子擺下的,除了說我有血光之災(zāi),還說了幾句怪話,當(dāng)然了,后來證明都是些讖語,我一開始肯定不信啊,后來就在街上挨了一耳光,愣是沒敢還手。后來朝野上下,就開始流傳一首歌謠,大致意思,比較含蓄曲折,反正就是拐彎抹角的,說我有那天子命吧,皇帝陛下疑心重,一通亂抓亂砍,鬧了個雞飛狗跳,最后就殺得只剩下我那一大家子了,說真的,我想造反?做夢都沒想過的事情,其實(shí)就是被皇帝逼的,總不能伸長脖子讓人砍掉腦袋吧,那就反了唄。不過我也是第二次見著鄒子,才知道那些歌謠的由來。我倒是無所謂這些有的沒的,只是問了鄒子一件事,若真有天命,如果沒有那些歌謠的出現(xiàn),我一個原本只知道混吃等死的紈绔子弟,還怎么當(dāng)皇帝,你鄒子所作所為,算什么,算是替天行道,是順時而動,推波助瀾?還是……人定勝天?!”
鐘魁合上書籍,說道:“鄒子談天,深觀陰陽消息而作怪迂之變,其語閎大不經(jīng),必先驗(yàn)小物,推而大之,至于無垠。”
胖子伸手烤火取暖,盯著炭火光亮,點(diǎn)頭道:“這是我六歲就在書上瞧見的內(nèi)容了,是陳平安的那位先生,咱們文圣說的嘛?!?/p>
鐘魁笑道:“一個六歲就記住這些內(nèi)容的人,當(dāng)真一輩子只會混吃等死?你自己信不信?”
胖子晃了晃腦袋,委屈巴巴的,“不去想這些了,如今就蠻好的,跟在你鐘魁身邊,跌境歸跌境,憋屈歸憋屈,總好過……”
說到這里,胖子沉默片刻,又開始捶xiong哀嚎,“思來想去,比起之前,半點(diǎn)不好啊?!?/p>
鐘魁輕輕拍打書籍封面,轉(zhuǎn)頭望向天邊一輪月,喃喃自語道:“言語這個東西,很奇怪,是會一個字一個字,一句話一句話堆積起來的?!保ㄗ?)
“可又像是在火盆旁邊堆雪人?!?/p>
“佛經(jīng)有云,善用心者,心田不長無明草,處處常開智慧花?!?/p>
“既然我們?nèi)松硪训?,佛法已聞,就要努力修行,勿空過日?!?/p>
胖子抬起頭,看著鐘魁的眼神臉色,又低下頭,繼續(xù)撥弄炭火。
鐘魁拍了拍胖子的肩膀,輕聲笑道:“庾謹(jǐn),我們是鬼物不錯,但是不要心外見鬼。”
胖子再次抬頭,咧嘴笑道:“曉得了,若是見鬼如見人,便可見人如見佛,故而明心見性,即心即佛?!?/p>
鐘魁瞪眼道:“道理倒是都懂!”
兩兩沉默片刻,鐘魁說道:“我可以幫你收回五成家底?!?/p>
胖子一把抱住鐘魁大腿,“恩公啊!”
結(jié)果被鐘魁一臉嫌棄地按住腦袋,使勁挪開。
胖子抬手作抹淚狀,“鐘魁,說真的,你給寡人當(dāng)個首輔,領(lǐng)銜文武百官,綽綽有余!寡人當(dāng)年要是有你輔佐,別說一洲山河收入囊中了,就連隔壁的金甲洲要被寡人拿下來?!?/p>
類似這種屁話,都聽得耳朵起繭了,鐘魁只是有些奇怪,問道:“只是幫你討要回來五成,就這么開心?你這是鬼上身了?”
論財迷程度,這個胖子足可與陳平安媲美,甚至猶有過之。
畢竟陳平安只是喜歡掙錢,花錢之大方,也是一絕。可是這個胖子,摳搜得令人發(fā)指。
庾謹(jǐn)給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古怪答案,“要對某些傻子好一點(diǎn)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