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霜降笑著抱拳道:“這些年不曾開銷一顆銅錢,免費聽過鄭先生妙語連珠,每次都正好拿來佐酒?!?/p>
鄭大風(fēng)依舊一條腿踩在長凳上,放下酒碗,抱拳還禮,“吳先生過獎了?!?/p>
陳平安沉默許久,問道:“那部歷書?”
吳霜降點頭道:“是我的手筆。不過欠飛升城的這份人情,我已經(jīng)還上了?!?/p>
幫助飛升城解決掉了三個小隱患,不然飛升城的擴張腳步,至少會被拖延十年。
不是白玉京的謀劃,道老二不屑如此作為,而那個道祖的關(guān)門弟子,道號“山青”的年輕道士,修行資質(zhì)當(dāng)然很好,但是他沒有這腦子,也沒有這份魄力。
千萬別低估某些縱橫家的長遠眼光和縝密手段。
總有一些人,可能兜里就只有幾文錢,卻敢想著富甲天下的事情。
尋常人敢這么想,是異想天開,但是總有那么一幾個人,想得到,就做得成。
不過吳霜降沒心情也沒義務(wù)與陳平安說破此事。
如今還只是飛升城選用這本新歷,可如果將來整座五彩天下,通行此書,流布天下,那么吳霜降自有手段,補上,還誤以為吳霜降只是分出一粒心神芥子,早早通過鸛雀客棧和倒懸山,隱藏在劍氣長城,原來吳霜降除此之外,又剝離出一粒心神,還去了西方佛國?
就這么不把躋身十四境當(dāng)回事嗎?
一個修道之人,得是多高的道法,多好的修行資質(zhì),何等夸張的自負,才敢這么涉險行事?
難道?!
陳平安瞬間臉色微白,趕緊低頭喝酒。
吳霜降喝了一口酒,笑道:“又不是只有大掌教和齊靜春做得,我吳霜降就做不得了,不還是一個最簡單的有樣學(xué)樣,開山難,可只要被前人趟出了一條道路,登山終究容易多了,跟在后邊就是了?!?/p>
崔東山沉聲道:“不對,你動身更早,走得更早?!?/p>
齊靜春是在驪珠洞天才著手此事,試圖熔鑄三教學(xué)問根祇為一家。
而那位白玉京大掌教,年紀大,道齡長,興許早就想到了這條前無古人的大路,可李希圣在內(nèi)“三人”,真正付諸行動,也一樣是很后來的事情了。
吳霜降搖頭道:“這里邊有個問題,我當(dāng)然知道那是一條極高遠的大道,但是我并無信心自己鋪路,所以就一直守在山腳了,等人先去登山開道,就像我們隱官大人贈送給高野侯的那件印規(guī),無非是循規(guī)蹈矩,就會輕松很多。至于田壟之上,隱官大人與齊狩打了個比方,說那覆蓋之舉,就不敢奢望了,說到底,我只是……撿漏,至多就是砌墻,前人壘出了一堵堅固牢靠的墻角,后人在上邊添些廢磚茅草都無所謂了,一樣可以遮擋風(fēng)雨。我并沒有憑此證得大道的信心和實力,何況也志不在此,不需要在這條道路上走得太過勞神。”
崔東山嗤笑道:“與那煉化四把仿造仙劍如出一轍,都是拾人牙慧!”
吳霜降微笑道:“那你也試試看?”
崔東山抬起袖子,伸手指向吳霜降,“你別激我啊,我年紀小,脾氣大,正是個風(fēng)華正茂的少年郎,做事情顧頭不顧腚的,最受不了激將法了。”
之前在那條夜航船,先生被這個吳霜降給守株待兔了,當(dāng)時四人聯(lián)手,巧了,如今亦是四人,不過是將周首席換成了供奉小陌。
有得打!
何況當(dāng)下還是在飛升城內(nèi),一旦師娘選擇傾力遞劍,嘖嘖。
吳霜降看了眼躍躍欲試的白衣少年,“這個我,就只是玉璞境,何必如此興師動眾,一個崔東山就足夠了?!?/p>
陳平安瞪了一眼崔東山,“對吳宮主放尊重點?!?/p>
鄭大風(fēng)勸酒道:“崔老弟趕緊的,自提一個?!?/p>
崔東山只得滿飲一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