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張“符箓”懸停在胡涂原先站立的位置,看高度,剛好是先前胡涂的脖頸附近。
這張符箓沒有所謂的符紙,只有一個金光熠熠的“斬”字。
附近幾頭大妖都知道此符的厲害之處,一旦胡涂這張被符箓砸中,就會扎根于真身當中,尤其是會糾纏胡涂的那個妖族真名。
無名氏收起手中那只酒壺,笑著抱拳,與那位三山九侯先生遙遙致歉道:“一時手癢,恕罪恕罪,看在曾經一起喝酒的份上,別計較了?!?/p>
一個斬字,瞬間化作八條筆直的金色長線,最終相互擰轉歸攏為一根繩索,飛掠返回那位青年修士袖中。
無名氏露出一抹恍惚神色,很早以前,雖然人間大地之上,各族大修士之間也有動輒就分生死的內斗,可大體上,最拔尖的那撥修士,不論是怎樣的大道根腳,是如何截然不同的出身,其實各自關系并不緊張,甚至還有一種后世無法想象的輕松氛圍,就像離垢,曾經與那撥書生關系融洽,交情相當不差的,如果按照后世的山上算法,離垢都可以算是至圣先師的半個不記名弟子了。
而這個出拳替胡涂擋下一劫的無名氏本身,也與那位祭出斬字符的三山九侯先生,以及落寶灘的那位碧霄洞主,都很熟悉,在遠古歲月,與他們,與劍修,多次并肩作戰(zhàn),共同對敵那些巡狩大地、肆意斬殺地仙的神靈。
蠻荒大地之上,山頂那邊,少女姿容的晷刻,抬起一只枯瘦的手,輕輕捶打心口。
是浩然天下設置在蠻荒幾處的大陣開啟了,使得她如有錐心之痛。
白澤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胳膊,晷刻這才眉頭舒展幾分。
在胡涂即將在蠻荒天下落地而暗自竊喜時,白澤無奈搖頭,你說你招惹誰不好,偏要招惹那個三山九侯先生。
而胡涂最糊涂的地方,是他尤其不該這么快重返大地,蠻荒天下的土壤,就不是人間的土壤了嗎?
剛剛聚攏起數萬條黑煙的胡涂,在腳尖即將點地時,這頭大妖就敏銳察覺到大事不妙,只差毫厘之差,就立即抬起腳,不曾想周邊千里的蠻荒大地,驟然間如水紋浪花般起伏,一下子就將胡涂的腳踝裹挾其中,胡涂叫苦不迭,再次施展出另外一種本命遁法,卻還是徒勞無功,好像被一個巨大漩渦扯入其中,更像是被人拖拽著登山而去,下一刻,胡涂就驚駭發(fā)現自己來到了那個青年修士身邊,他咽了口唾沫,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。
三山九侯先生神色淡然道:“不與禮圣道個歉?”
胡涂剎那間臉色鐵青,還是迅速變換臉色,擠出個笑臉,有模有樣與前方的禮圣作揖行禮,“是我亂說話,在這里乖乖與小夫子賠罪了。”
被兩位十四境大修士聯手針對,這種滋味,可想而知。
白澤抬頭望向天外,猶豫了一下,還是沒有開口言語,胡涂也該吃一次苦頭了。
先前曳落河聚在一起,議事過后,再各自散開,其中竹冠老道士就與胡涂,還有那個老嫗,暗中擅自行事,在今年開春時分,聯袂走了一趟日墜歸墟渡口的邊界,自認憑借他們三個的實力,不說橫掃那座渡口,還不如來去自如?結果在去的路上,就商量好了,隨便殺掉幾十萬的浩然山下士卒,好給斐然那撥年輕后輩們看看,只是半路上,竹冠老道士算了一卦,看著那個卦象,其實就已經開始犯嘀咕了,之后又算了兩卦,就越來越心情凝重,只是礙于面子,還是陪著胡涂和老嫗繼續(xù)趕路,竹冠老道士畢竟謹慎,就先在半路抓了兩個妖族修士,分別是玉璞境和仙人境,先將那個玉璞境作為誘餌拋出去,去負責沖陣,在那個浩然天下中土神洲某個大王朝的駐軍所在,還沒出手,就被發(fā)現蹤跡,給當場截殺了。
之后胡涂幾個,就讓那個僅剩的仙人境妖族,專門去截殺那些浩然斥候和一些小規(guī)模騎軍,確實小有成效,還殺了數撥螻蟻一般的所謂隨軍修士,在竹冠老道士的推衍之下,這個好似牽線傀儡的仙人境妖族,如同刺客,故意隱藏修為和境界,四處流竄襲殺那些駐地位于偏遠地帶的王朝軍伍,專門斬殺那些山下武將和他們身邊的隨軍修士,差不多一個月過后,這個仙人境妖族剛鬼鬼祟祟露頭,就被一位身穿繡龍道袍的老真人,在千里之外以兩條火龍烹殺得灰都不剩下半點,更麻煩的事情,在于竹冠老道士他們三個,差點陷入一個包圍圈,真就只差一點。
竹冠老道士憑借一件半煉遠古神兵的預兆顯示,果斷迅速撤離,果不其然,他們三個前腳剛走,原先隱匿位置,后腳就出現了數位浩然大修士,除了那個據說是來自北俱蘆洲的火龍真人,還有一個身穿黃紫法衣的背劍道士,再有兩位劍修,以及一位氣勢驚人的女子武夫。
撇開那撥現身的浩然頂尖高手,老嫗還憑借天地靈氣的細微漣漪,敏銳發(fā)現了正在趕路途中的幾股隱藏氣息,估計只因為撲了個空,就各自退回去了。
晷刻問道:“三山九侯先生為何這么堅定站在禮圣這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