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片刻之后,為首鬼物便覺得如遭雷擊,晃了晃腦袋,竟是雙膝一軟就要跪地,胡亂劈出幾個刀花,咋咋呼呼,便揮刀邊跑,一下子就沒了身影,其余嘍啰見機不妙,瞬間作鳥獸散。
青泥頹然坐在地上,趕忙將那四支小巧畫軸收入袖中。
之前還被周姐姐和劉伯伯他們嘲笑來著,不曾想還真管用?!
青泥轉(zhuǎn)頭看著那個背劍的王八蛋,正朝自己緩緩走來,一邊走一邊拍去頭上的雜草和身上的泥土,點頭道:“不曾想你還是個練氣士,一只腳已經(jīng)踩在山上了,可喜可賀,以后我們就以道友相稱好了,青泥,好名字好道號,我認識一個道號與你只差一個字的,境界就挺高?!?/p>
其實陳平安也覺得好笑,這算是被那青泥歪打正著了。
只因為那幅掛像與他這個真人和正主,才幾步遠,無形中就有了一線牽引。
青泥咬牙切齒道:“怎么說,還回小鎮(zhèn)嗎?!”
陳平安笑道:“聽你周姐姐的,遠離是非之地,方才我就是試探試探你小子的膽識。”
黝黑少年默默跟著那個不靠譜的家伙,哪怕周姐姐看走眼了,可僅憑他一個人,是絕對無法活著走出合歡山地界的。這一路上,幾乎每七八十里就一處大妖兇邪或是厲鬼的道場,兇險萬分。去年冬末,曾經(jīng)有一次趁著大雪天,周姐姐將自己護送到了合歡山邊境,結(jié)果周姐姐敏銳察覺到一股隱藏氣息,只是無法確定對方的方位,他們只得原路返回。沒法子,周姐姐他們在合歡山地界,實在是樹敵太多,其實自己是無所謂離不離開合歡山的,反而喜歡陪在周姐姐他們身邊,但是周姐姐總說自己命不錯,宜遠游。
遠處,一個披甲漢子伸手摸著胡茬,“這算哪門子江湖高手?”
她亦是滿臉無奈,“興許是我卦數(shù)不精,只是事已至此,死馬當活馬醫(yī)吧?!?/p>
漢子點點頭,“沒法子的事,只能聽天由命。這丫頭,一看就是個福大命大的,我就覺得她一定可以活著走出此地?!?/p>
這下子輪到周楸倍感意外了,“真放心把她交給此人?”
他點點頭,“就當賭一把?!?/p>
“就你的賭運,不總是輸錢?”
“正因為賭桌上一直輸,相信賭桌外總有賭贏的一次?!?/p>
“對了,劉標長,那幾個鬼物方才為何自行退散?是你出手了?”
漢子搖搖頭,“怪事。我還以為是你的手段。”
“不繼續(xù)跟上一段路程?”
“終有一別。何況我相信你的卦象結(jié)果。”
兩個萍水相逢的“少年”,各自都不言語,一前一后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。
一個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士,蹲在一條河邊掬水洗臉,腋下夾著一大堆衣物,趕忙丟在地上,站起身,小跑向那個背劍少年。
陳平安停下腳步,皺了皺眉頭。
陸沉嘆了口氣,搖搖頭。
顯然陸掌教要找的那個存在,并不是這個化名青泥的“少年”。
那個存在,既然是在寶瓶洲,那么年輕隱官,重返家鄉(xiāng)的馬苦玄,或是顧璨,就都有可能碰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