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劍來 第2164節(jié)（第1頁）

“所以你的這位君倩師兄，其實(shí)可以成神，至少是遠(yuǎn)古十二高位神靈的那種高度。”

“齊靜春，最可惜。”

“至于你?！?/p>

說到這里，陸沉拿起桌上某只空酒壺，仰起頭，使勁晃了晃，砸吧砸吧嘴，笑瞇瞇道：“陳平安，你實(shí)在是太可憐了?！?/p>

陳平安笑道：“陸沉，多年朋友了，休要亂我道心?！?/p>

“少無適俗韻，性本愛丘山。中歲頗好道，晚家南山陲。老來多健忘，唯不忘相思?！?/p>

陸沉拿起竹筷，敲擊酒碗，悠悠吟唱道：“棄我去者，昨日之日不可留，亂我心者，今日之日多煩憂?！?/p>

“摸魚兒，春風(fēng)卷繡簾，對茱萸又是一年一度，聽山鬼歌謠，歲華向晚，酒邊留人，把人間醉與君，別處梅花?！?/p>

酒桌旁，除了陸沉的嗓音，陳平安一直沒開口言語，唯有高釀此起彼伏的如雷鼾聲。

不遠(yuǎn)處，趙樹下和寧吉已經(jīng)走在返回學(xué)塾的路數(shù)，岸邊有一棵古樹，枝葉蔥蔥郁郁，老翠欲滴。

這一路，差不多已經(jīng)敲定師兄弟身份的兩人，雖然各自話語不多，聊得很投緣，大概與雙方出身略有不同卻境遇相仿有關(guān)。

總之就是年少歲月都吃過苦，而且結(jié)結(jié)實(shí)實(shí)，就跟不喝水，接連吃了幾大張干餅再咽下肚子差不多。

他們在此駐足，溪水那邊有座碧綠幽幽的小水潭，寧吉在那幅光陰長河畫卷中，多次親眼看到有那膂力好的村野少年，下水去，手持竹條編織成柄的鐵榔頭，高高掄起手臂，再一榔頭使勁敲在大小石頭上邊，藏在底下的溪魚就暈了，想必是如遭雷擊的下場，幾乎都要飄在水面，任人拾取丟入魚簍。

更有人，先選取游魚集聚處，先在上游壘石、好似筑造出一道堤壩，最終將一整塊淺水潭圈起。

寧吉笑著說道：“陸道長說讀書人做學(xué)問，要懂得涸澤而漁，下水抓魚，其實(shí)也是一樣的道理?！?/p>

趙樹下哭笑不得，那位陸掌教，是不是說錯了先后順序？

只是趙樹下很快就皺緊眉頭。

見趙樹下暫時(shí)沒有挪步的意思，寧吉閑來無事，就蹲在岸邊，撿起手邊石頭隨意丟入小水潭。

先前陸道長路過此地，隨口笑言一句，以后暮春時(shí)節(jié)，山外百花凋殘，此樹獨(dú)盛，澗邊抵巇。

趙樹下聽到那涸澤而漁四個(gè)字，雖然他只是個(gè)純粹武夫，卻沒來由想起一個(gè)山上場景。

如果將那溪澗游魚比作人間練氣士，從山中傾瀉凝聚至此的流水，視為天地間的靈氣？

游魚在水，自是天經(jīng)地義的事情，興許都不知水為水，那么練氣士置身于天地間，是不是也將修道煉氣視為再天經(jīng)地義的事情？

趙樹下視線上移，從溪澗移向山中，山頂，最后是天上。

寧吉終于開口問道：“趙師兄，在想什么？”

趙樹下回過神，收回視線，與少年笑道：“沒什么?！?/p>

他們一起返回學(xué)塾，然后舉辦了一場很簡單的典禮。

無非是陳平安坐在一張椅子上，喝過寧吉端來的一碗茶水。

這場拜師收徒禮，觀禮之人，除了少年的師兄趙樹下，就只有一個(gè)雙手籠袖的陸沉。

寧吉磕過頭，陳平安將少年攙扶起身。

就在此時(shí)，一個(gè)風(fēng)塵仆仆的窮酸老人，快步跨過門檻，笑道：“還好還好?！?/p>

陸沉見機(jī)不妙，就要腳底抹油，卻被老秀才踮起腳尖，伸手摟住脖子，強(qiáng)行與之勾肩搭背，用埋怨語氣唉了一聲，一只手做了個(gè)舉杯飲酒的姿勢，“走啥走，咱哥倆難得碰頭，不得，嗯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