劍修適合戰(zhàn)場,不適合官場。
在屋內(nèi)與一位熟識山神閑聊的曹涌,很快走來這邊,陳平安已經(jīng)收起煙桿,站在廊下等著這位舊錢塘長。
陳平安開門見山,直奔主題,以心聲說道:“淋漓伯,你舉薦的折江水神伍蕓,我只是有所耳聞,一直沒機(jī)會接觸,岑文倩卻是我的朋友,所以在這件事上,我是有私心的。以后有機(jī)會去云水宮喝酒,再勞煩淋漓伯幫忙引薦,帶我去折江水府登門賠罪。”
曹涌聽過之后,點頭道:“很高興陳國師愿意與我如此坦誠相見,以后再有類似的事情,至少在我這邊,就無需解釋了。至于伍蕓那邊,陳國師且寬心,不必多想,這次舉薦他補(bǔ)缺錢塘長,本就是我自作主張,根本就沒跟他打招呼,當(dāng)不成這個錢塘長,以伍蕓的脾氣,非但不會遷怒陳國師,說不定還要喝兩盅,炒幾個下酒菜,慶祝慶祝?!?/p>
說到這里,停頓片刻,曹涌驀然而笑,“伍蕓以前就看不順眼正陽山那幫劍仙老爺,還有過節(jié),唯一一次給正陽山主動送錢,就是通過鏡花水月觀看那場宗門典禮,當(dāng)時他一高興,就砸了好幾顆谷雨錢,說這個錢,花得值。”
陳平安忍俊不禁,繼續(xù)以心聲笑道:“稍后陛下那邊,可能會商議齊渡百年之內(nèi),剩余的幾個走瀆名額,我先前已經(jīng)跟長春侯打過招呼了,碧霄宮愿意讓出剩余的那個名額?!?/p>
山水有異,大瀆高位水神所在府邸,不同于山神,前者往往懸掛兩塊匾額,例如楊花的長春侯府和碧霄宮,大瀆侯府,是文廟封正的衙署,碧霄宮則是水神楊花的道場名稱。曹涌這位七里瀧風(fēng)水洞出身的老蛟,也同時擁有淋漓伯府和云文宮兩塊匾額。如今都傳言北俱蘆洲的濟(jì)瀆,靈源公沈霖的那塊“德游宮”匾額,就出自某人的手筆。
先前曹涌曾經(jīng)親筆書信一封至落魄山,有事相求,云水宮已經(jīng)用掉一個大驪朝廷給出的大瀆走水名額,但是曹涌還需要一個,恰好楊花那邊一直留著不用,曹涌就希望陳平安能夠幫忙與碧霄宮那邊牽線搭橋,與楊花討要那個名額。
曹涌如釋重負(fù),如此一來,對老友伍蕓就算有了個不錯的交待。
正是折江水神府的一位供奉,也是伍蕓的摯友,是蛟龍之屬出身,到了金丹瓶頸,急需靠著大瀆走水來躋身元嬰境。
官位升遷一事,不是不重要,可到底不如祠廟金身高度的提高,來得穩(wěn)妥且實在。
其實伍蕓對于補(bǔ)缺錢塘長一事,就像曹涌說的,興趣缺缺。
尤其是今天陳平安提及神位流轉(zhuǎn)一事,等于是打通了數(shù)道壁壘,一旦那位折江水府佐官走瀆成功,還怕沒有官位?
神靈之屬,最不缺的,就是光陰。
曹涌說道:“這個走瀆名額,有價無市,實在是太過珍貴了,關(guān)鍵是伍蕓的那位朋友,走瀆一事拖延不得,再拖下去,就要大道堪憂了,否則我也不會跟陳國師開這個口?!?/p>
陳平安打趣道:“曹兄,打個不太合適的比方,就像跟人借了十兩銀子,找人借錢的人,口口聲聲說這十兩銀子能值一百兩銀子,生怕借出錢的一方不曉得賣了一個多大人情,怎么,曹兄就這么家大業(yè)大,生怕我不討債?”
曹涌大笑不已,“都好說,討債喝酒兩不誤。陳先生如今可謂兼官重紱,想來只會越來越事務(wù)繁忙,不這樣,怕陳先生不會光臨寒舍啊?!?/p>
陳平安微笑道:“幫人幫己,何必言謝。禮尚往來,細(xì)水流長。要說喝酒,我還真沒慫過,除了劉劍仙,酒桌上誰都不怵。”
曹涌點點頭,“陳先生,以后不管是公事,還是私事,只說我云水宮與錢塘水府兩處,都好說?!?/p>
言外之意,無論是大驪國師的陳平安,還是落魄山的山主,或是一見投緣且攢下了兩份私誼的“陳先生”,曹涌的淋漓伯府和云水宮,與昔年部屬扎堆的錢塘水府,都會將這份人情記在心里。哪怕陳平安不需要,但是例如將來落魄山的譜牒成員下山游歷,路過兩地,定然是座上賓。
與陳平安告辭一聲,進(jìn)了御書房,曹涌與座位相鄰的長春侯點頭致意,以表謝意。
楊花不明就里,她只是出于禮數(shù),與這位淋漓伯點頭還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