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曹耕心言語落定,院內(nèi)開始寂靜無聲。
曹耕心瞥了眼長凳那邊的一雙千層底布鞋,一只在地,一只懸空。
“以不義獵義則易,以義獵不義則難。”
曹耕心說完這句話,又喝了一大口酒,咕咚咕咚作響,別好酒葫蘆,“天下諸國廟算,以不義獵不義,就是天經(jīng)地義。陳國師以為然?”
余瑜張大嘴巴,她一手握拳,使勁一揮。
曹耕心倒數(shù)第二句話,真是說到她心坎上了。
陳平安點點頭,“撇開孤例不談,都是這么個理?!?/p>
曹耕心嘆了口氣,似乎怎么都沒有想到會是這么個答案。很有道理的這句話,根本就不講道理嘛。
陳平安站起身,笑問道:“曹耕心,以后你們地支一脈行事,我有無事先知情權(quán)和一言否決權(quán)?”
曹耕心道:“崔國師在信上沒有說這個?!?/p>
陳平安說道:“那就是有了?!?/p>
曹耕心無言以對,只好重重嘆了口氣。
他突然問道:“陳先生真帶著朋友去過菖蒲河了?”
陳平安笑道:“幸好喝酒壯膽才來這邊,你們聊你們的,我就不繼續(xù)留在這邊礙事了。”
陳平安帶著那位扈從離開院子,漸漸走出了小巷弄。
側(cè)耳聆聽腳步聲的曹耕心,確定他們走遠(yuǎn)了,這才一屁股坐在井口上,扯開衣領(lǐng)扇風(fēng),開始自顧自喝酒壓驚。
茍存走到長凳那邊,想要搬回原位,卻被改艷阻止,茍存一臉疑惑,改艷理直氣壯說了句,她要搬去客棧當(dāng)鎮(zhèn)店之寶。
余瑜坐在正屋門外的臺階那邊,稱贊道:“曹翻倍,可以啊,很可以!”
余瑜年紀(jì)不大,家族輩分不低,在豪門世族扎堆的意遲巷、篪兒街那邊,她早就聽說過曹耕心、袁正定和劉洵美這些屬于上一輩的傳奇事跡,余瑜跟趙端明這些更年輕一輩的,都知道以前曹耕心是靠販賣艷本小說和春宮圖“發(fā)家”的,當(dāng)年等到曹耕心去地方上當(dāng)官,老人們都松了口氣,這個禍害終于走了。
曹耕心無奈道:“這個綽號不太好聽?!?/p>
余瑜笑道:“總比曹賊好聽吧?!?/p>
原來在意遲巷和篪兒街的兩代人中間,都習(xí)慣稱呼曹耕心為曹賊,掙錢,拱火,騙年紀(jì)更小的孩子喝酒,勾搭比他大的姐姐們,都是一把好手。
周海鏡雙臂環(huán)xiong斜靠一處廂房門柱,笑瞇瞇問道:“曹侍郎方才所說,都是真心話?”
曹耕心瞥了眼女子的胳膊那邊,都不敢多看,苦笑道:“酒都有假酒,何況是說出口的話?!?/p>
宋續(xù)說道:“你的做法,后遺癥太大了。就算我們做事再隱秘,如今的觀湖書院又不是傻子。”
曹耕心笑了笑,“就是為了在陳國師那邊蒙混過關(guān),不得已言之,我自己都不信,你們信個什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