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干瘦道士又懂了,這位和藹可親的小陌前輩,犟著呢,好面兒!
老觀主難得有些傷感神色,輕聲說道:“小陌,你應該猜到了,藕花福地最早這樁機緣,是我?guī)湍懔可泶蛟斓囊粭l劍道脈絡,早年想著是不是能夠幫你的劍道,百尺竿頭更進一步,只是在那東海觀道觀等了太久,不得不更換這條脈絡?!?/p>
小陌笑著點頭,“早就猜到了。道友心意到了就成,至于事情結果如何,于你我而言,又能算什么。不然你以為我今天強撐著喝這么多酒,當真只是酒好便貪杯?。俊?/p>
老觀主笑道:“若無交心摯友一二,人間索然無味至極?!?/p>
小陌笑道:“那下次我來做東,拉上你和公子一起喝酒?!?/p>
老觀主便又是轉頭啊忒一聲。
小陌倍感無奈。
難得遺憾自己劍術境界不夠高,不然就要按著道友的腦袋喝酒。
老觀主感慨道:“小陌,你如今所見之人,到底不是曾經(jīng)的那個存在啊?!?/p>
小陌笑道:“我知道不是。”
院內(nèi),連連打著哈欠,郭竹酒與師父請示一番,她便獨自逛蕩看風景去了,謝狗跟那個尚無道號的丘卿“姐姐”聊得投緣,她就拉上少女一起跟著郭盟主月下散步,羅敷媚倒是想要多待一會兒,但是被沛湘用心聲將她趕走了,羅敷媚只好起身跟著師妹,一起陪著那個姓謝的貂帽少女離開院子,心中滿是遺憾,她總覺得都沒有跟陳山主聊一句話,何止是有點虧,簡直就是虧大了!
不然她連某個山水故事都編排好草稿了,這個故事的大綱,就是羅敷媚年少無知,于某年某月某夜與年輕隱官月下論道一場,不知天高地厚,無禮沖撞了陳山主幾句,結果對方火冒三丈,疾言厲色,她挨了頓訓斥,但是她沒死,活下來了!
如此一來,在狐國之內(nèi),以后誰還敢跟她橫?比什么境界,要比膽識和氣魄!
沛湘笑道:“山主,高君此次返回湖山派,嘗試了一次陰神出竅遠游,跟以前相比,終于可以算是名副其實的一場遠游了,一路遠游到了北晉國京郊地界。我當時其實就不遠不近跟在她的陰神后邊?!?/p>
修成金丹客,方是我輩人。福地歷史上的頭兩位地仙,都出自松籟國湖山派。
既是高君自身修道資質極佳,其實也是一樁此方天地,無形中給予俞真意的一種大道饋贈。
從成為練氣士,到結金丹,登山每一步,每一個境界臺階,都是嶄新風景。
所以至今蓮藕福地,都沒有具體的境界劃分。
尤其是那種玄之又玄的陰神出竅,就連俞真意當年成了元嬰境,都還是慎之又慎。
這位返老還童的得道之士,只是在“飛升”之前,才與高君傾囊相授,口傳秘授,在湖山派內(nèi)沒有留下任何文字記錄。
“我猜高君先前之所以不敢隨便嘗試陰神出竅,是當師父的俞真意當時自己都尚未塑造出一具陽神身外身,所以覺得不宜太過涉險行事。這雙師徒哪里知道,地仙陰神出竅,其實很簡單,在浩然天下,是很平常的事情,哪里需要翻看黃歷挑選黃道吉日,更沒有天光白晝不宜陰神出竅的忌諱。”
長命神色淡然道:“我們覺得簡單,只是因為我們有太多山上前輩積累下來的過往經(jīng)驗,他們師徒覺得困難重重,是因為一切都是從無到有,全憑自己一點一點琢磨出來的門道,這是真才實學,是真正意義上一座仙府開山立派而來的家學和師傳。說句難聽的,如果你們狐國沒有落魄山作為靠山,再過百年,至多千年,根本沒資格與湖山派掰手腕,說不定湖山派祖師堂內(nèi),除開掌門高君,至少有把椅子的主人,單獨拎出其中任何一個,就可以將整座狐國一掃而空。”
沛湘頓時臉色難看。
只因為對方的落魄山的掌律祖師,所以沛湘不好說什么。
陳平安笑著打圓場道:“長命道友說的,多半是事實,不過你們狐國有靠山也是事實嘛。”
沛湘嫣然一笑,轉移話題說起了好話,“山主,傳聞人間總計七十二福地,其中躋身上等品秩的福地,本就屈指可數(shù),而且不一定都能夠形成一種擁有好似稚童靈智的大道雛形,不管怎么說,我們蓮藕福地,還是很幸運的,先前由人間文運凝聚而成的那位女子,便是征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