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看風(fēng)景不壯觀,人與事都平平。
山主在落魄山上的時候還好說,等到哪天山主又出門遠(yuǎn)游去了,我們所有人,山里山外,誰都別不把掌律長命不當(dāng)一山掌律。
故而某種意義上,長命的存在不存在,只看山主在不在山中。
不過女子就是女子,沛湘心悸之余,便開始琢磨起一個問題了,這個長命,該不會是喜歡陳平安了吧?
不曾想長命瞇眼而笑,一如既往的嗓音溫婉軟糯,單獨以心聲與沛湘說道:“我喜不喜歡陳平安,跟沛湘道友有關(guān)系嗎?”
被猜中心思的沛湘,尷尬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鉆下去,會不會被對方記恨,記賬?好像落魄山不少人都有這個傳統(tǒng)?
陳平安回過神,收斂思緒,問道:“你們剛剛是不是用心聲聊到我了?”
原來方才陳平安心湖漣漪陣陣,一陣叮咚作響,卻不是什么具體的話語聲音,宛如一場魚兒咬鉤后的遛魚。
魚鉤即是名字,咬餌的便是與之相關(guān)的修士言語,那么陳平安只要提起魚竿,就可以看到那條魚的真身,或者說是一串文字。
本來是不想問的,但是身邊兩位,掌律長命和狐國沛湘,竟然都極為難得對自己直呼其名,所以陳平安才忍不住好奇詢問一句。
長命身體前傾,再轉(zhuǎn)頭望向狐國之主,微笑道:“沛湘道友覺得湖山派的高君,有可能喜歡公子,我覺得可能性不大,對吧?”
沛湘連忙點頭稱是。
陳平安氣笑道:“都什么跟什么啊?!?/p>
長命笑道:“誰說不是呢?!?/p>
沛湘滿心苦澀,自己又能解釋什么。
畢竟按照朱斂所說的那個道理,循著那條脈絡(luò)稍加推衍幾分,沛湘就可以輕松得出一個更直觀的驚人結(jié)論。
陳平安在家,掌律長命就退居幕后,隱而不顯,掌律一職形同虛設(shè)。
但是等到陳平安遠(yuǎn)游,她就是唯一一個能夠代表整座落魄山的存在。
我們陳山主何等老辣,就覺得掌律長命跟沛湘之間氣氛不對,有那么點劍拔弩張的意思,因為暫時境界不夠,外人言語顯化為自身文字,支撐不起太久,故而先前兩條魚兒宛如已經(jīng)脫鉤遁走,等到此刻再提竿遛魚,陳平安便恍然大悟,她們原來是聊這個,這有什么好遮掩的。
落魄山,除了自己這個當(dāng)師父的,還有誰誰能讓裴錢心生敬畏?確實就只有掌律長命了。
陳平安就笑道:“沛湘,你的這個看法沒錯啊?!?/p>
沛湘先是如遭雷擊,只是很快心中了然,她神色復(fù)雜,山主大人唉,你這都什么跟什么啊。
長命霎時間滿臉漲紅,今夜只是喝茶,卻如飲醇酒,恰似來時路上風(fēng)景,一樹桃花倚東風(fēng),臉頰淺紅轉(zhuǎn)深紅。
虧得陳山主臨時起意,想到了一事,確實還不是什么小事,已經(jīng)轉(zhuǎn)頭跟沛湘聊到了一樁狐國秘事,但是陳平安沒有直說緣由,而是旁敲側(cè)擊,問起了丘卿和羅敷媚以及某些少女狐魅們的生辰八字,前提都是修道資質(zhì)好的,或是誕生時類似有某些異象祥瑞、修行路上福緣深厚的。沛湘雖然不明就里,還是一一照實回答,只是看著那個伸手出袖掐指作算卦狀的陳山主,沛湘有些奇怪,啥時候山主都會給人看相算命測八字了?
掌律長命以心聲解釋說道:“沛湘。有些事情,與你所想的,其實是有偏差的?!?/p>
沛湘立即以心聲答道:“從這一刻起,我什么都沒聽到,什么都不知道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