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到廊道,來到船頭那邊。顧靈驗怯生生站在甲板上,天風(fēng)吹拂,衣衫飄搖向一側(cè),身材婀娜,曲線畢露。
顧璨皺眉問道:“不掌舵流霞舟,跑來這里喝西北風(fēng)?”
顧靈驗冤枉極了,趕忙以心聲與他們說道:“昨夜寧姚找到我,她問了些關(guān)于蠻荒天干修士的密事,最后她讓我捎兩句話給陳隱官,第一句,是按照既定路線,去扶搖洲看看。第二句話,寧姚就四個字,‘已斬鬼物’。”
由于陳平安先前精神不濟(jì),并沒有與兩人復(fù)盤崇陽觀被襲一事,所以此刻聽到顧靈驗代為傳遞的四個字,都有些茫然。
陳平安只好給他們大致解釋其中緣由,“先前在崇陽觀內(nèi),有一頭飛升境圓滿的十四境候補(bǔ)鬼物,它由于被攔在合道門檻之外太久了,就想要走一條積攢外功、憑借陰德圓滿合道破境的捷徑,借助一位崇陽觀內(nèi)櫻桃青衣鬼物的身軀和法袍,反其道行之,作為跨越幽明的渡口,立下一種宏愿,昭告陰冥地界,要為所有死在劍氣長城和浩然天下蠻荒鬼物伸冤,它會斬殺陳平安,結(jié)果我沒躲掉,但是扛下了,它就落了空,還泄露了蹤跡,中土周城隍立即趕赴陰間地界,至于寧姚是怎么去的冥府,又是如何斬殺鬼物的,我就不清楚了。”
劉羨陽伸手一拍陳平安的肚子,“奇了怪哉,記得你小子打小腸胃就好啊,很少吃壞肚子的,怎么一離開家鄉(xiāng),就水土不服了,吃不得糙米,只吃得細(xì)糧了?”
顧靈驗再次對這位劉宗主刮目相看,竟然敢當(dāng)面陰陽怪氣陳平安吃軟飯?
顧璨沉聲問道:“在陰間地界,斬殺一頭十四境候補(bǔ)鬼物?寧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?”
劉羨陽笑呵呵道:“這話問得很不顧璨了,除了以純粹劍修身份躋身十四境,還能找出第二個理由?”
顧璨只是直勾勾望向陳平安。猜測歸猜測,但是真相如何,還得陳平安給出答案。陳平安點點頭。
顧璨嘆了口氣,不管是誰,與寧姚比拼修道天賦,好像人間就沒有天才了。
顧靈驗得知真相過后,后怕不已。不是作偽,只因為她那張可以千幻萬化的臉龐,此刻面目便是她心中的“寧姚”。她竭力穩(wěn)住道心,伸手使勁一抹臉龐,才恢復(fù)子午夢的面貌。顧靈驗此次做客浩然,不如何怕那隱官陳平安,是因為有顧璨在,何況她又不曾參與攻打劍氣長城一役,甚至都沒有踏足浩然天下,陳平安總不能只因為她是蠻荒妖族,便一劍斬了她吧。
可是那寧姚,十四境劍修,五彩天下第一人,斬殺一個蠻荒根腳的玉璞境修士,還不是跟玩一樣?
劉羨陽摸了摸陳平安的腦袋,發(fā)出一連串的嘖嘖嘖,“都沒有啥隔夜仇,弟媳婦就已經(jīng)幫你報仇了嘛?!?/p>
顧璨不愿一個外人知道更多內(nèi)幕,就讓她返回渡船中樞繼續(xù)掌舵,顧靈驗巴不得如此,省得被嚇得一驚一乍,妨礙道心。
陳平安笑道:“我第二次重返歸真一層,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那份武運饋贈。”
劉羨陽疑惑道:“丟了一份本該唾手可得之物,心中失落萬分,必須在自家兄弟這邊強(qiáng)顏歡笑?沒必要,哭一個看看,讓兄弟們樂呵樂呵?!?/p>
顧璨問道:“不該如此才對,在這止境氣盛一層,你是最有底氣爭最強(qiáng)的,唯獨這一境,曹慈沒有任何優(yōu)勢?!?/p>
曹慈習(xí)武資質(zhì)當(dāng)然要比陳平安更好,但是止境氣盛,講究“很多”,曹慈因為資質(zhì)太好,反而容易輕描淡寫就錯過。
事實證明,的確如此。
陳平安笑得合不攏嘴,緩緩道:“所以我當(dāng)時閉關(guān)再出關(guān)的時候,也很奇怪,誤以為是天時使然,奇人怪事頻頻出現(xiàn),有人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機(jī)緣,例如被高人帶著走了一趟光陰長河之類的,看遍了千百年光陰與萬山景象,才能夠在這一層打熬底子變得比我更好,所以就沒有多想。我是昨夜從崔東山那邊知道謎底,原來是裴錢?!?/p>
劉羨陽一巴掌拍向陳平安腦袋,“臭顯擺呢?!?/p>
陳平安轉(zhuǎn)頭躲過,哈哈大笑。
只因為裴錢才躋身止境沒多久,又因為她是自己的開山大弟子,陳平安就再次燈下黑了。
以結(jié)果反推原因,其實不難理解,裴錢的氣盛一層,底蘊到底有多雄厚,氣象如何壯觀。
在陳平安當(dāng)隱官那么些年,裴錢先是跟李槐一起去往北俱蘆洲,之后獨自游歷皚皚洲,中土神洲,金甲洲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