師父還好,笑著聽著就是了。何況對方也不算騙人,確有此事。
葉師叔當(dāng)場就起身離席了,一點(diǎn)面子都沒給那個仙人。
問題是就連文霞這個一向不茍言笑、傳道極為嚴(yán)苛的葉師叔,葉澹,榜上排第二,僅次于鶴背峰楊玄寶,連她都一并古怪起來。
“卓哉葉處士,皎皎凈如練”,說的就是她這位至今還沒有道侶、甚至拒絕過數(shù)位上五境男子的葉師叔。
葉澹煉化有一張祖師爺親自賜下的至寶符箓,說是遠(yuǎn)古遺物,道法高如祖師于玄,也只是將其煉化到更高一層,傳說一經(jīng)祭出,符出如龍,有那“青綾三萬尺”的說法。
葉師叔吩咐過她,讓她到了那座落魄山,看看他是怎樣一個人物。
回到二候峰,記得告知一聲。
在二候峰,只要葉澹愿意說話,可比峰主還管用。文霞當(dāng)然不敢不當(dāng)回事,所以這次登山,她比誰都更期待與陳平安見面。
在那二候峰后山的茂密竹林中,對青山如面壁,美人獨(dú)倚幽篁。
女冠幽居,黃卷青燈,窗影幢幢,風(fēng)過竹林如山鬼喑喑。明明是一處形勝道場,只因為主人的性子太過清冷,常年閉門謝客,卻像陰森森鬼宅一般。
葉師叔在元嬰境瓶頸時,曾經(jīng)去過劍氣長城,文霞是知道的,去過戰(zhàn)場,被蠻荒妖族偷襲,葉師叔為此身受重傷,她也清楚。
只不過那是大幾百年前的舊事了,照理說,與僥幸擔(dān)任劍氣長城末代隱官的陳平安,沒有任何交集才對。
既然素未蒙面,何必如此重視?
文霞心中嘆息一聲,大概是正因為沒有見過,清高如葉師叔,才會對陳平安感到好奇吧。
文霞猜測葉師叔真正在意的,興許根本不是陳平安這個人,是那地名的劍氣長城,是那頭銜的隱官?
果真如此,就可以稍微理解葉師叔的反常舉動了。
田宮雙手插袖,看似“目視前方”,安安靜靜聽著陳山主與薛天君的廢話,實(shí)則道士早已神游萬里,雙手藏在袖中掐訣不停,不動聲色做道門功課了。
如果說上宗羽化山,是以“匯總天下符箓、力爭以量取勝、沒有任何缺陷”作為修道宗旨。
那么下宗之一的斗然派,就是單取一個“攻”字。所有祖師堂秘傳符箓,無一例外,都走攻伐一道。
作為斗然派掌門梅真的嫡傳,田宮跟師妹白鳳是截然不同的修行路數(shù),后者屬于天賦異稟,能夠靠著“吃”符漲道行,誰都羨慕不來,所以白鳳也是整個斗然派最游手好閑的一個,沒有之一。田宮卻是一個癡迷畫符、將閉關(guān)當(dāng)作吃飯喝水,以至于師尊梅真需要專門給弟子安排一位護(hù)道人,常年只做一件事,就是時不時提醒田宮可以出關(guān)了,需要休息一段時日了,修道不必如此聚精會神,可以適當(dāng)懶散些,既然中土神洲那些山水形勝,逛得差不多了,那就可以去別洲游山玩水嘛,比如南婆娑洲的那個靈寶派,他家符箓也是不差的,于祖師經(jīng)常說靈寶派一脈的道統(tǒng)符法,其實(shí)是被所有人小覷了,其法,師承遠(yuǎn)古,其道,大有淵源,只要是畫符的道士,走過路過不可錯過。
田宮卻對此不以為然,自家大符尚未學(xué)完,去什么南婆娑洲,訪什么靈寶派。
這種舍近求遠(yuǎn),只會讓自己距離大道更遠(yuǎn)。繞“道”而行,浪費(fèi)光陰,注定得不償失。